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杨昭对于自己的能力究竟到达什么地步,而杨素和了空的极限又在哪里等等情况都统统心知肚明。要不出手招架而单凭护身罡气就硬接下这气势与杀志都提升至颠峰状态的两人联手夹击,眼下仍是不可能办得到的事。只不过,他又何必要避,更何必要挡?
兔起鹘落之间,杨素双爪已堪堪将要接触到河南王胸前的衣衫。只需要再多加半把劲,他就可以将这可恶的臭小子***撕开十七八截,要他死无葬身之地啊。然而……就在最后的最后的瞬间,他却突然停止了。是完完全全的停止,就犹如泥塑木偶一样呆然僵立,根本连半分力气都再提不起来。紧接着,他更加“啪达~”地跌落尘埃,彻底匍匐在自己最痛恨的人脚下。
站在杨素身后的了空和尚,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正是这只手,干出了几乎越任何人意料之外的举动,把杨素狠狠击倒,剥夺了他所有反抗与挣扎的权力。然后,了空和尚便在自护寺金刚不嗔以下净念禅院全体僧众惊诧莫名的目光之中,缓缓转身面向杨昭正立合十,屈膝屈肘至地,顶礼膜拜。赫然竟是佛门最虔诚,也最隆重的——五体投地大礼!
几乎所有僧人都吓得呆了。刹那间,广场之上鸦雀无声,名副其实地落针可闻。而打破这死寂的,却是那如地震般隆隆不绝的整齐脚步声。顷刻之间一队又一队身披重铠的大隋精锐府兵,源源不绝地开入禅院之中,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大雄宝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全副武装的李靖分开人群,大踏步向前走出,必恭必敬地弯腰微躬,沉声道:“属下参见王爷。胄甲在身,未能全礼,请王爷见谅。”
杨昭和李靖私下间虽然有结义兄弟之情,但大庭广众之下须以公事为先,故此双方都只以爵位职衔相称呼。河南王微微点头,道:“李将军请起。此行带来了多少人马?”
李靖直起腰杆,拱手道:“回禀王爷,净念禅院犯上作乱,属下惟恐王爷受惊,故此尽起洛阳驻军之精锐,共得府兵二万。眼下已经将上下山的各处通道都严密封锁。因为山门狭窄,所以只进来了三千人,其余都在山下待命。”
杨昭点头道:“好。那么……”话尤未毕,突然只听得“咚~咚~”的声音连续不断,凝神看时,原来是了空和尚。他收起护体真气,竭尽全力地磕下头去。没磕得几下,早撞得满脑袋都鲜血淋漓。但他却似丝毫不觉疼痛,仍是无比虔诚地一下接一下地磕下去。纵使坚守闭口禅而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可是其心意与所乞求的是什么,已经在在表露无遗了。
不嗔和尚一个激灵,急忙也学着主持方丈的模样,率先五体投地而跪,面向杨昭用力磕头。其余众僧有的机灵,便赶紧跟随下跪;有些比较迟钝,就要等到身边同门用力扯他几下才如梦初醒。但眨眼之间,净念禅院二百余僧众已经没有任何一人还是直立不屈的。二百余个光头,此起彼落地纷纷磕头不休,场面居然还显得颇为壮观。虽然五体投地大礼通常只用来礼拜菩萨,虽然如此这般行为一旦传出到江湖中的话,净念禅院的名声地位都将毁诸一旦,但只要是为了活命,那便什么都不要紧,什么都无所谓了啊。
假如这些和尚硬气到底顽抗到底,那反而好办了。河南王一声令下,大军进剿,枪林箭雨之下,保管这些所谓的“高手”们顷刻全部灰灰。大家也都省得麻烦。但如今这许多光头不顾面皮,诚惶诚恐地苦苦哀求饶命,究竟要怎么处置他们才好,杨昭一时间倒觉得有点犹豫起来。假若依他本性,那是绝对不喜欢多造杀孽,多伤人命的。但若要放过这些和尚,那么无疑便是自找麻烦了。
因为“人心”便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当那些或者已经出现,或者依旧潜伏的敌人们,看见河南王放过净念禅院之后,就绝对不会感激河南王的仁慈与宽宏大度,反而有很大机会认为河南王的性格婆妈与妇人之仁,认为他有着强者所不应该有的软弱,甚至认为这是可以利用的弱点。继而,他们将会更加肆无忌惮地设计各种陷阱,使用各种手段来与河南王为敌。反正失败的话,只需要拉下面皮苦苦哀求就能得到赦免了,甚至实质性的损失都不会有,那还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有生自有死,无恶怎显善?欲成菩萨道,先灭世间邪。杀孽烟云过,佛法心中留。此即为——杀道!所以,无论这些和尚眼下看起来有多可怜也罢,今日也绝不可轻易饶过他们。既然他们当日选择了和杨素勾结在一起来与自己为敌,那么就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去迎接“失败”所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才对。心念及此,杨昭心肠立刻转复刚硬。他长长叹了口气,合什喃喃道:“南无阿弥陀佛,同为佛门一脉,本来我也不想做得太过分,想要放你们一马的。只可惜世事因果相连,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即得恶果。假若做错了事却可以逃脱惩罚,试问天理何在?所以……”
话尤未毕,河南王突然出手如电,以〖雷神疾〗手法连封了了空和尚的一十七处要紧穴道。这净念禅院的主持亦丝毫不加抵抗,就此烂泥般瘫痪在地,失去了一切抵抗的能力。杨昭也不再向他多看半眼,只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用力挥手道:“李将军,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