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都死了,倒在血泊之中,枯萎在了泥地里,我却还活着。
我一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血色,很纷繁杂乱,一边却很清醒宁定地“看”着福米尔撕开了很多云团核心处的“胶皮”——从被掀起的量来看,我血色的记忆,多不胜数啊……
但也许真是因为赤子先生给我打的预防针效用强力,也可能是因为没有身体无法产生呕吐欲望和逃离欲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记忆被福米尔的外力翻搅,然后被动地想了起来——
夏普是我的老友堪萨斯的孩子,他被托付在赤子先生身边的时候才四岁,其实现在他也才三十岁出头,然而因为他体质超强的容纳性,我在他合适的年龄段分别为他动了四次刀,所以才奠定了他超越太多魔兽的体质,以及无法再复制的超能力。
堪萨斯来过,因为夏普的变化,他修理过我,我也为他修理过“米诺·刻度”这把似尺非尺的刀,这把刀为我将夏普的实力恒定在人类范畴里提供了很多借鉴,但是我和堪萨斯对这个范畴的意见并不一致,所以堪萨斯被我推下了深渊。
再之前的记忆,在我初次见到海族的时候,第一位对我表达了善意的美人鱼,是一位女性,名叫吉泽历弥亚,她从她同族的鲜血和海水之间出现,飞扑到我的身上请求我收手的时候,她撕裂了自己父亲的胸膛的时候,她与我一起寻找离水生活的魔法咒语的时候,她回眸凝视海面再眺望天空的时候,她上了实验台,她下来了,她被撕裂了,她死得不能再死了的时候,我知道我是喜欢过她的。
其实对女人或者说女性的重视是我在费德林先生身上学到的,那是再之前的记忆,魔法师费德林非常贪恋世俗,是那时还比较少见的加入了商团的魔法师,带我领略了很多,所以我也学到了很多,帮助他攫取了很多,最终多到似乎足以让他身败名裂了,可能是因为里面有女精灵?于是最后他抱着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就自爆了。
其实这位记不清等级的魔法师只占了我很小一部分的记忆,毕竟托庇于他只有三年,这三年还被赤子先生的光辉掩盖了极多,真正具有赤子先生的光辉也无法掩盖的光芒的,是与佐格拉斯等几位大贤相处的记忆。在美人鱼之前,在赤子先生之前,我遇到了佐格拉斯先生他们,他们给了我很多的帮助,让我学到了很多正统的知识。几位大贤都很照顾我,与现在的福米尔有点类似,却更加温和和贴切,大概是因为我那时还算清醒和明智吧,虽然他们同时也在一次次地伤害我,拿我做实验,做着比赤子先生还过分的很多事,但我其实真的挺喜欢与他们的相处,因为是他们发现了我不同于常人的思维和繁复到强大的经验体系。当然也有辩论和冲突,其中以佐格拉斯先生,最是不喜欢我的肆意妄为,他厌恶我对学术的不严谨和对女性下意识的轻视,仅排在我恶作剧地打扰他的“夜迷术”的厌恶之后。我有试过改正,可是我和大贤们的思想依然逐渐南辕北辙,所以最后,都同归于尽了。
其实要说同归于尽,任何种族都没有精灵那么抵制,这种信仰生命女神的种族,也许是唯一在死战之中,依然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同归于尽的君子种族了。也是有例外的,当然这个例外需要大量的同族鲜血和言语才能刺激出来,我有这个经验,因为就是我,亲手造就了乔索这个例外。那是一次人类捕奴团与精灵的冲突,当时横穿了森林被认为熟悉地形的我负责助纣为虐,捕奴战士负责其他。当然,我对所有不“尊重”我的,喊了我“废物”的捕奴战士们实施了能力范围内的偷袭。精灵们当然赢了,惨胜,只剩下了当时只能控诉我一句然后昏迷掉,后来成了我的朋友,如今已经是精灵国度宰执的乔索一个精灵。
好像还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或者牲畜,看不起我,骂我废物,叫我滚开。
最后他们都死了,倒在血泊之中,枯萎在了泥地里,我却还活着。
其实以上这些记忆里的应该都是“我”,但是实在太真实,我已经无法分清。与初次融合记忆不同,我本还可以将“我们”分开。可我知道,这次以后,我和“我”,是再难分清和分开了。
记忆诸多,渐渐清晰,而我眼前,福米尔的手已经离开了再也揪扯不动的云团,调皮地对我挥了挥手,然后化为丝丝绿线消逝,顷刻间便杳然无踪。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出离了那神奇的空间,眼前天地一片昏暗,一丝丝的银线从天而降,发出了淅沥沥的声响。
记忆,如秋雨成丝,绵绵不绝,缠绵不定。
都是屁话,比起泛文酸,我最应该烦恼的是,我该怎么处理参杂了记忆,不再纯粹的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