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来,她的胃病犯得次数更多了,为此,当帖木真从豁儿赤那里听说,巴阿邻氏的大萨满善于调制养胃的草原药剂时,就亲自把人给请了过来为诃额伦看病,有了巴阿邻氏大萨满调制的草药,诃额伦的胃病才算是稍稍有些好转,犯得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没事儿的,老毛病了,何况那巴阿邻氏大萨满的药剂很有用,他调制草药的本事,比我真的强了不少哟。不过,帖木真,你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是出了什么事吗?”诃额伦轻轻叹了口气,她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扭头看着帖木真,轻声问道。诃额伦善于观察,在帖木真一入帐后,她就已经从儿子瞬间微微皱起的双眉中,察觉出了帖木真心情的沉重,虽然这皱眉的动作很快就消失、舒展了开来,但她仍旧还是捕捉到了自己长子的这一微妙表情。
听到诃额伦如此发问时,孛尔帖也抱着小拙赤,向他走了过来,她一脸疑惑、担忧的看着他。
帖木真看着现今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他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开口道:“札木合向我派来了使者,是他的心腹近卫长牙答合纳,他传来消息说,去年被打败的泰赤乌人安忽合忽出、忽里勒、忽都答儿等人又率残部重新聚集在了月良兀秃剌思之野,一块儿随他们来的还有北方的巴尔忽惕、豁里、秃麻诸森林部落的军队,他们和塔儿忽台重新结盟在了一起,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来攻打我们。因为军情紧急,札木合邀我连夜赶往他的营地,以便共同商议出兵讨伐敌人的事宜。”
“哦?泰赤乌人又回到了他们的老营?竟如此突然么?帖木真,以我这一个冬日来,从看到的和听到的事儿来看,札木合这个人,他容得下弱者,却容不下强者。经过一个冬天的休养,你和乞牙惕氏的诸那颜阿勒坛、答里台、忽察儿、撒察別乞等日益交往密切,与札木合治下的其余小部族首领也多有来往,并结下了友谊,由此来看,他对你的猜忌之心必是在越发加重呐。现在,他突然邀你连夜前往他的营地,他是要干什么?这条军情究竟是真是假?我看呐,你还是要设法拖住牙答合纳,让他暂且留在我们这里。同时要尽快派出探马打探消息,看看札木合的营地中到底有无异动?等到查明情况后,再来决定去与不去。”诃额伦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的长子,沉声道。
“额吉说的对呢,帖木真,札答阑部近来不是在流传着一段歌谣么,是说:春日来,五畜合群到了头儿,靠座山坡扎营吧,好叫牧马人有行帐,找个河岸扎营吧,好叫牧羊人果其腹,牧马人、牧羊人有高下,大不同哟,大不同。”在诃额伦说完一番劝说的话后,孛尔帖也开口说了起来,她在提到歌谣时,甚至哼着唱了出来。唱完后,她看着自己的丈夫,轻声道:“谁是牧马人?谁又是牧羊人?谁在高,谁又在下?歌谣所唱,不正是札答阑部的那颜们、部民们心中所想么?我猜,他们是自以为自己是高贵的牧马人,而却把我们视为低下的牧羊人,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容不下我们了,这是在用歌谣来嘲笑我们乞牙惕氏诸人呢。所以,鉴于他们对我们的态度,你也绝不能去札木合的营地,说不得,他就是要诱杀你呢。”
“我看札木合就是要忍不住动手了!否则怎会如此急切的连夜相召?紧急军情?我可一点儿都不信!合撒儿先是阴沉着脸断然摇头,而后他看向帖木真,咬牙道:“大哥,先拖住牙答合纳,把他们看押起来!反正在冬日里我们已经结交了一批草原英杰,你的好名声已然传了开来,我们的收获已然不小了。所以,大哥,我们没有必要再危险的跟随札木合一起放牧了,不如今晚连夜起营,率部回往三河之源的草原上去,那里,才是我们的根基之地,何况那里向西靠近克烈部,目前,他们可以作为我们的强援,相信只要我们顺利的回到了那里,就算是札木合,也不敢轻易的攻打我们!”
帖木真沉默的听完了老妈、妻子和弟弟的话,他的内心当中在衡量着,这条所谓的军情究竟是真是假?若强自拖住牙答合纳不放,拖延不去,明日里札木合见不到自己,是否还会派人来催?到时候再继续扣押使者吗?札木合对此会怎么想?是否会恼羞成怒的来攻打自己?
还有,若自己不打招呼,就连夜率部离开,也算是和札木合公然撕破脸了吧?到时候,札木合是否会派轻骑星夜来追?若对方真的遣数千骑兵,甚至更进一步,是他亲自率兵从后追来,那么凭自己手中如今的这三千余精骑,又是否能抵挡住札木合的追兵?从而保护拖家带口,有着老人、妇孺参杂其中的自家移牧的队伍?
让我好好想想,去还是不去?他么的,究竟是鸿门宴还是正常的军议?帖木真习惯性的用手抚摸着腰间挂着的鹰头短仗,一时间,陷入了沉思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