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年洗完手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单子。
单子很简单,就是下个月的值班表和签到簿,信纸简单地画了几条,要抄的是保卫处的人的名字。
“左手写字,你是关二爷面前耍大刀,扯啥犊子呢。”
李满仓看见陈景年用左手写字,有点被刺激到了,作势又要敲他的头。
“崩弓子为什么打的准!”
陈景年躲开那只骨节巨大的手掌,抬头问道,在李满仓愣神的功夫,连忙接着说道:“左右手平衡懂不懂,我五叔儿的独家秘传,不信您去问问我五叔儿。”
“狗屁秘传,李宪文那两下子我还不知道,先说好啊,我不管你用哪只手写,但凡要是写错一个字,你就给老子抄两本。”
李满仓的手还是敲了下来,只是力道轻了不少,至于找李宪文对质这个事,他可不会去找那不自在。
两人见面就开杠,真真的八字不合、五行相克的冤家对头。
陈景年没吭声,他是故意不用右手写的。不是自己找别扭,而是他用右手写的字肯定和原主写的不一样。
想想身边这些老人,侦察兵、保卫处长、公安,那有半个好相与的啊,小心无大错,低调吧。
几张纸上留下了一个个工整的方块字,完全符合一个高中学生的水平。
把纸订到签到簿里,又把柜子里的手册整理了一下。
李满仓没有吱声,喝了一杯茶后,就背着手拿着一个册子出去了。
陈景年把柜子里的东西彻底规整了一遍,零散的东西归拢到牛皮纸袋里。
等他擦完玻璃,李满仓才回来。
“走,领劳保去,高胖子那个家伙才盘完库。”
李满仓打开一个上了锁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崭新的武装带,递给陈景年,“拿着,先扎到里面。”
“呦呵,皮的!谢谢六叔儿。”
陈景年也不客气,接过武装带调好长短系在了腰上。
“跟老子还客气啥。”
李满仓放好册子,转了转眼珠,低声说道:“狗子见到了,你就说是厂子发的。”
“连自己儿子都骗,真当狗子傻呢,厂子发的是革的,这是皮的,那能一样吗?”
陈景年跟在后面腹诽着,想起李满仓那个比猴还精的儿子,脑仁嗡嗡的。
李满仓拿着批条带着陈景年去仓库领工作服,包括两套衣服,黑胶鞋、粗线袜子和一顶蓝色的帽子,手套五双,口罩一打,毛巾、肥皂,以及搪瓷的脸盆和搪瓷的缸子,还有一大一小两个铝制的饭盒。
“姨儿,我想换身的女式工作服。”
陈景年签了字,端着脸盆,里面装着这堆东西太多,不得已,只能用下巴压着。
“老李。”
仓库管理员没有立马答应,而是望向李满仓。
“给他换了。”
李满仓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这样,正好这两天我家小子吵吵着要身新衣服,姨儿也不占你便宜,我呢搭你两双袜子。”
仓库保管员接过陈景年递过来的衣服,转身就找出了一套女式的工作服,还在上面放了两双袜子。
“谢谢姨儿。”
陈景年扬着下巴,等着李满仓把衣服放在盆上,又压住了,喃喃地说道:“我穿衣服省,我姐出嫁的时候连一张布票都没带走,身上就结婚时那套新衣服能见人,那身换洗的补丁摞补丁,很多地方都糟了,一搓就掉渣儿。”
“衣服一年发一套,我和高胖子说了声,才给你一起发了两套”
李满仓背着手,放缓了脚步,“现在你给玲玲换了,这一套要穿两年。平时还得来来往往的,你别因为没有换洗的衣服,弄得脏了吧唧地给我丢人。”
“一白遮百丑,何况我还这么精神。”
陈景年用下巴压着衣服和袜子,这话听起来像是底气不足似的。
“拉倒吧,精神!你小子头发长点就是个闺女,我家狗子小时候就管你叫姐姐,咋说都不听。”
李满仓被逗笑了,步子又大了起来。
“哎……”
陈景年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说的是事实,无从反驳。
他捧着一大堆东西,走又走不快,看着李满仓东拐西拐地,一会功夫就跑得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