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华见她出来,如遇大赦,“嫂子,你给你去打洗脸水。”
吴卓然这才想起来得匆忙,洗漱用具都没有带,文光华却拿出崭新的杯子和牙刷,“嫂子,你用这个行吗?”
吴卓然高兴地接过来,“华,谢谢你。”她也学着文光耀的称呼和语气说道,“阿姨呢?”
“赶集去了。”文光耀接过话来,他把鸡放在地上,“吃完饭我带你出去走走吧。”吴卓然感觉他逗弄鸡就象逗弄宠物一般,感觉很有趣。
乡村的早晨美好而宁静,远远望去,仿佛有一层轻霭笼罩着整个村庄,脚下到处可踩到晶莹的露珠,感觉清凉悦目,空气里飘散着许多种味道,有清草味、草灰味、饭香味……混合成乡村特有的清晨气息。
一路上,文光耀不时跟叼着烟袋的老爷爷打着招呼,也不时地与放羊的娃娃开几句玩笑,羊叫、鸡鸣,牛哞、人语,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点缀着这个乡村宁静的清晨。
中午依然是吃不完的肉,下午文光耀让吴卓然在家休息,他骑着自行车到高中的班主任家里去玩了一会儿,等到傍晚回来,文德顺拿出一挂鞭来,“你现在当干部了,到你爷爷坟上念叨念叨吧。”
唐谷的坟茔不象龙城那样统一安置,都是在自家的自留地里,文光耀没有让吴卓然跟着,自己与老爹一起来到坟前。看着青烟在坟前冒起,红纸在嫩绿的麦苗上铺开,他发现正在烧纸的老爹更加伛偻,已经明显显出老态来,火光中,脸上的道道皱纹也更加深刻。
往回走的路上,文德顺指着田里的一处砖厂道,“这就是俊朋的砖厂,一年好几万呢。”
文光耀心里有些赧然,大学四年毕业,自己一个月的工资才七百多块,让他实在鼓不起勇气跟老爹晒晒自己的收入。
快到家门前,他老远就看到自己家门前围了许多人。文光耀看看文德顺,文德顺脸上也是一幅关切的神色,二人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邻里街坊看他们爷俩回来,都自动闪开一条道。文光耀再往前看去,父亲医院里原来的同事学宾叔和他老婆正坐在院子里,他不由一头雾水,这有什么好围观的?
母亲、吴卓然和两个妹妹则站在正屋门前,吴卓然见他回来,脸上有些担忧,她赶紧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文光耀看看她,“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
“过来要钱。”吴卓然小声说道。
“要什么钱?”文光耀更加纳闷。
这时,父亲走了过去,学宾叔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一脸的谦意,可是他老婆却仍板着脸坐着一动不动。
“学宾,有什么事吗?”文德顺不管对谁,都是这样轻轻讲话,温良恭让。
学宾叔刚要讲话,他老婆“呼”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老文,你来得正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借俺家学宾的三千块钱,都四年了,俺不要,恁是不是不想还唻?”
文光耀的头一下大了,他并不知道家里在外面还有欠债,他看看拉着他的手的吴卓然,血往上涌,但感觉理在人家那里,他有火,却发不出来。吴卓然怜悯地看看他,手却握得更紧了。
文德顺的神情很是尴尬,他看看范连英,又看看拉着文光耀的吴卓然。让人上门要钱就已经很是丢人,可是偏偏又赶上未来儿媳妇第一次上门。
他看看一脸谦意的学宾叔,走到范连英跟前,“家里还有多少钱,给人家。”他又轻轻埋怨道,“有话好好说,别撕破脸皮。”
范连英生气地低声说道,“俺是好好说来着,可是人家不让俺说,过来就开始吆喝,这不都把大家伙招来了。”
文德顺制止道,“别说些没用的了,拿钱。”
范连英神情却有些无奈,“家里总共还有一千多块钱,不到两千,我说,明后天再给她,她老婆死活不同意。”
文光耀见父母在商量着,他放心不下,也走了过去,听到父母的话,他禁不住问道,“前两个月我不是给恁三千了吗?”
范连英没有好语气,“花唻。”
文光耀一时语塞,这次回来,他口袋里总共才装了七百多块钱,除去买蟹子和车票钱,总共剩下三百块钱。
文德顺无奈地看看儿子,轻声说道,“要不先到才臣那里拿点?”范连英点点头,边往外走边说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街上的邻居却都不情愿散去,见范连英出去,又慢慢聚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