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蕾莱看着花园里的秋海棠,觉得手上的针线活也干不利索。她不愿去想对方话中的含意,也不敢去想。他在跟你开玩笑呢,罗蕾莱。她这样想着,可是心底里却又清楚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刚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不安的气氛,又听到尤琛仿佛吁了一口气,说道:
“原谅我刚才说的话,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坐下来像朋友那样聊聊天而已。看到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会觉得自己很失败。如果是我的身份或是我的口吻给你造成了不好的印象,还希望你可以不用在意,或者说是你宽宏大量——总之,怎样都好——不要害怕我,好吗?”
他语气中那种诚恳触动了罗蕾莱,她回视着对方。“不,先生,我不能那么做。因为我既然从来都没有害怕过您,那么现在又哪里谈得上要照您的话去做呢?”
尤琛久久地看着她,然后才点了点头,他相信对方所说的话。罗蕾莱觉得自己说的没错,她是不害怕尤琛,只是有时对他那种难以捉摸的态度感到不安罢了。她告诉自己,自己毕竟是在这个家里工作的,不仅要做好工作照顾好孩子,使女主人满意,和男主人好好相处也是很重要的。在这么多天的相处中,她也开始发现,尤琛态度生硬是不假,不过他其实很会有人着想,只是由于他的个性——或是自尊?——使他不想表现出来让人察觉。而且说实话,她不讨厌这个男主人,只是……罗蕾莱手上依照着惯性在编织着手套上的花边,可脑子里却在想着其它事情。一个人生活在异地他乡,自然而然就会变得非常敏感,罗蕾莱也不例外,而且她本身就是那种思考得非常细腻而且细心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她可以感觉得到,可是却不想让它浮现出来。
“琼什么时候能来奥登?”
她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安全的话题,这总比沉默的好。尤琛把孩子踢过来的球扔回去,然后才说:
“她现在正忙着呢,即使能拨冗来莳萝谷,可能也得到9月。要是能提前来,那么就是她逃跑成功了!”
罗蕾莱对他话中的淡淡的嘲弄不能不感到好笑,因为琼确实就是这样的一种人。说不定在某一天,琼就会以难民一般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打算把兰尼亚新闻总局委托她做的事抛诸脑后。她又想起在两天前收到的一封来自琥珀堡的信中,她的那个朋友表示,如果到时时间许可,他会再来奥登。因为他似乎是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要先来奥登,然后才回基地报到。这样一来,格特就很有可能来和自己见上一面了。虽然也有提醒过自己不能太过寄希望于此次见面,因为毕竟对方现在身在军队,随时一声令下就会离开,不过罗蕾莱还是对此抱有乐观的态度。她想起一件事,连忙向尤琛说道:
“先生,我能用这里的电话吗?我是说在走廊里的那个电话。”
她所指的是那个在靠近厨房和桌球室的电话,尤琛瞄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能呢?难道我把它用铁链捆起来让你们无法使用它了吗?”
得到了对方的许可,罗蕾莱非常高兴,因为这样的话,要联络格特就方便多了。当然她也得注意,不能使用电话次数太多,因为她毕竟是在这里工作的家庭教师。
没过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天边还是能看到太阳在云层后透射出橘色的光芒。女佣来通知他们可以用餐了,埃尔文捡起足球,身后跟着弟弟,拉着爸爸的手一起走进屋子里,罗蕾莱在后面跟着。看着父子们那副开心的样子,她不禁笑了。正当她走近靠近花园的那扇门时,她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有人从那扇可以俯瞰大半个花园的窗前走开了。那是琴吗?罗蕾莱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难道说她刚才一直在那里看着花园吗?埃尔文已经在朝她喊了,要她快点进来,尤琛也在看着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疑虑,罗蕾莱像往常一样进了房子,带着孩子们去换了衣服,自己也换了衣服,然后才下楼来进餐。琴已经坐在餐厅里了,她像平日里那样,吩咐着佣人把餐具和杯子摆好,一边回头对家人和女家庭教师说:
“今天晚上咱们吃用莳萝来作配菜的羊排,快过来试试吧,我敢说这味道不错!”
她和往常完全没有分别,罗蕾莱也只能以“例外”来让刚才的事作个定论。这一天,就如同她来到弗莱德家的许多天一样,平静而安稳地过去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