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幅画一般被摊开在眼前,她同容卿薄,都是赏画人。
清楚的看到了容卿卿的恼恨羞辱交加,看到了庞夏的飞蛾扑火决不后退,也看到了拾遗刻骨的冷与狠。
姜绾绾怔怔看着拾遗,失血的唇动了动,却发现嗓子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哥哥,她,拾遗……
究竟是为何走到这一步的?
他们好似什么都没做,又好似什么错事都做了,他们好似生来就是无辜的,可他们又好似生来就是罪人。
她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容卿薄轻轻抱了抱她,然后过去将那对正激烈争执的母女分开。
“事已至此,长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再生气也于事无补,倒不如想一想解决之道。”
“解决之道?”
容卿卿冷笑出声:“何为解决之道?这小狼崽子这般行径,不就是为了逼本宫将这逆女下嫁于他么?本宫偏不如他的意,今日便先千刀万剐了他,再一猪笼溺毙了这不孝女,本宫就当从未生过她!”
“拾遗是绾绾的亲弟弟,身份自是卑微不到哪里去,本王也是观察了一段时日,他虽瞧着不大稳妥,但品行端正,又生的俊俏,洁身自好,与夏儿堪称天缘良配。”
容卿薄脸不红气不喘的一通瞎话落地,这才稍稍解了容卿卿心口的郁结。
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声音明显的不似先前那般怒不可遏,只道:“可他这分明是逼本宫认了这门婚事,如今外头到处都在传这逆女尚未婚配便与野男人私会,整个公主府的脸面都叫她给丢尽了!况且,本宫都同状元郎一家说好了成婚的日子,如今怎么办?我们如今在朝中局势越来越不利,那商氏一门……”
她忽然顿住,目光越过他看了一眼姜绾绾,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姜绾绾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无话可说。
拾遗坏了庞夏的名声,且是故意为之,若她是容卿卿,如今拾遗恐怕早已不能站在那儿了。
容卿薄从容道:“商氏一门,我自会处理,无须长姐操心,至于拾遗……不论先前如何,但眼下既是木已成舟,我们也无计可施,明日我让人备了厚礼,三书六礼,郑重来公主府下聘,长姐觉得这样可好?”
容卿卿似是已经绝望了,半晌没再说一句话。
不应还能如何?
她总不能真活剐了拾遗,再活活将自己的女儿溺毙在水塘里。
……
夜深时,浓重的雾气落下来,便水珠似的打湿了青丝。
容卿薄安排好了聘礼事宜,回宣德殿一瞧,却发现寝殿内空荡荡的,一问才知道她送拾遗回去后,便一直没回来。
一路踩着青石小路过去,原以为她这烈性子会逮着拾遗一顿打的,不料竟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蹲在拾遗的院子外,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猫似的蜷缩着,一声不吭。
仔细一想,她似乎从去了公主府到现在,就一直没说话。
拾遗是没心没肺的,回来后也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发泄怒火,只是她只沉默的站着,他便懒得理会,直接关门进去睡了。
姜绾绾在门外站了许久,觉得累了,便在台阶上坐下了。
她觉得脑袋有点乱,好像塞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在那里坐了那么久,她什么都没想。
就只是在那儿坐着而已。
周遭都是白茫茫的雾气,她身上又冷又潮湿。
容卿薄便将肩头的披风摘下来裹住她,又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里来坐着,地上凉不凉?”
姜绾绾便将脑袋枕着他肩膀,闭着眼睛睡了。
她这两日吃了些东西,但先前消瘦的肉还没回来,抱在怀里轻的不可思议。
容卿薄一低头,薄唇碰到了她发顶翘起来的几根青丝,细细的,软软的。
他的心口,便如周遭这浓郁的雾气一般,有什么情绪满的将将要溢出来。
……
姜绾绾将自己关在宣德殿,这一关,就是足足大半个月。
容卿薄这几日忙着处理商氏与拾遗的婚事,忙了些,也只有夜里才能得空去陪一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