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川乌面色不变,抬头看着她:“不是谋逆,但也与谋逆差不多,都会叫我死无葬身之地,这些年我早已是摄政王的眼中钉肉中刺,若她嘴巴不牢靠说漏了什么,姜绾绾,你想看我死在他手里么?”
“……”
姜绾绾红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她甚至一点都不怀疑他是不是在故弄玄虚,他的眼睛告诉她,事情的确很严重,严重到危及他的性命。
她默默良久,才道:“我只问你一句,她听到的那件事,是你未来一定要做的事么?”
是你未来一定要做的事么?
庞川乌似是怔忡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神恍惚着反问了句:“我可以做么?”
“不要做。”
“……”
不过片刻,他眼底的那点迷离似是又淡去了,低头慢慢抿了一口已经凉透了的茶,冷笑了声:“你都不知我要做什么,就不要我做,怎么?怕我危及到摄政王么?”
“不要节外生枝,庞川乌,我说过我希望庞氏未来的一家之主是你,但也仅此而已,你要既懂得往上爬,也要懂得收敛锋芒,前朝史书,功高震主的下场血淋淋的历历在目,你既知晓容卿薄不喜欢你,便安分一些。”
姜绾绾说完,微微一顿,又道:“这个姑娘我会叫寒诗送的远远的,她若还想活命,自然不会傻傻的跑回来,若真有那么一天,你的秘密自她嘴里泄露了,后果我姜绾绾担了,可以么?”
庞川乌忽然闷闷的笑了起来,笑到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茶杯,好一会儿,才半真半假的问了句:“后果?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是要给我陪葬么?嗯?姜绾绾,你那么惜命的一个女人,为了活下去双手沾满了多少人的鲜血,你会心甘情愿的给我陪葬么?”
姜绾绾淡淡道:“陪葬就不必了,把命赔给你就是了,葬就不必葬在一起了吧,毕竟相看两相厌的两个人……”
把命赔给他。
也好。
庞川乌收了笑,道:“好,我便信你一次,人你带走吧。”
寒诗带上那婢女先走了,姜绾绾人走到了烈日之下,像是又记起来什么,转过身来瞧着他:“你成亲了么?”
庞川乌搁了茶杯,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来擦拭着指间的水珠,道:“自然,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成亲,难道要做和尚?还是不成亲,就能等到什么人?”
姜绾绾攥了攥手心,又问:“是香薷么?”
像是有那么一瞬即的定格,他盯着帕子,她瞧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微微抬头,下颚线勾出决绝冷漠的弧度:“一个在青楼被多少男人碰过了的女子,你觉得我会要?”
姜绾绾阖眸,轻轻呼出一口气。
明知道会得到差不多的答案,可真正听到了,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你不要忘了,她是因为谁被卖入青楼的,庞川乌,你这一生可以娶很多妻妾,但再不会有谁,会像香薷那般,毫不犹豫的把灵魂与命都赠与你了。”
庞川乌没说话,侧脸依旧是至骨的冷与绝。
姜绾绾便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
容卿薄在天色未暗之时便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还从宫里带了个食盒过来。
姜绾绾便搁了笔打开,只瞧了一眼便推到了拾遗面前:“尝尝看,殿下带的,味道一般都不错,这道小菜瞧着清爽可口的样子,尝一口?”
拾遗便笑眯了眼睛:“姐姐一起吧。”
说着递给她一双箸筷。
容卿薄拧了眉心瞧他们一眼,也懒得去多管,翻看了一下她新抄的书,笑了:“你一整天,就抄了这么几张?”
姜绾绾含着一口小菜,闻言无辜道:“那不是……起晚了嘛。”
“起晚了?”容卿薄眯眸。
他面色不虞,姜绾绾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来他一定是问过月骨自己何时起床了,于是赶忙补充:“起的也不算太晚,只是没睡足,总是没精神,写着写着便犯困,就废了好几张宣纸……”
说完,又理不直气也壮的道:“这算来算去,还不是都怪殿下你。”
容卿薄被反咬了一口,竟难得没去与她斗嘴,只推她去旁边坐了,便接过笔来继续替她抄了起来。
姜绾绾见他神色不高兴的样子,便从食盒中挑了块糯米糕递到他唇边:“呶,殿下带来的,总不能都叫我们姐弟吃了,殿下也尝一口?”
这才记起他来?
容卿薄低头瞧了她一眼,倒也没过多计较,只低头咬了一半。
姜绾绾便把剩下的那一半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