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子挺的近乎僵硬,似乎已经耗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又似乎蓄积着无穷无尽的杀意,那股杀伐狠绝的气息就笼在眼睛那层薄薄的雾气之下,隐约可见。
仿佛若是不管她,再三五个时辰她就会耗不下去缓缓死去一般。
又仿佛若是此刻突然涌入杀手,她还能再拼杀个三天三夜,造几座累累尸骨山一般。
容卿薄只听说过她动手狠辣,在迎宾殿时大杀庞氏护卫,连云中堂都是手下败将,在回三伏途中一连斩杀庞氏兄弟及其护卫几十人。
他知道她动手干净利落,手狠心更狠,但知道跟亲眼目睹,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那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绝杀之意,哪怕此刻回想一下,都震的他心神俱麻。
他不知道一个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孱弱倦懒的女子,是怎么积攒了一身戾气,不破便是岁月静好,一破便是赶尽杀绝。
那血流的太多,她脸上都不见半点血色了。
容卿薄矮身在她面前,以一种没有攻击性的姿态,轻轻握住她冰一样凉的手,感觉到掌心的小手骤然一颤,似是想动作,于是收拢手指紧紧握住。
“绾绾。”他叫她。
姜绾绾没说话,只低头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向了他。
可那双眸子里雾气太重,她分明就没有瞧清楚了他。
“绾绾,我帮你收拾一下伤口好不好?你在流血……”他说着,右手便想去碰触。
姜绾绾却像是忽然回过神来:“我没事,我一点都没受伤,你放心,哥哥。”
容卿薄一怔。
她反倒去捧他的脸,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你别哭啊哥哥,我这不还好好的么?我不会死的,你看,他们都叫我给杀了,我还活着,你别哭,我还活着。”
她说着,像是安抚孩子似的靠过去抱他,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哭别哭,我活着呢,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你不要怕,嗯?”
她的颈就贴着他的,鲜血顺着衣领滚入胸口,又热又冰。
容卿薄就像是坠入了冰窟一般,冷的连手指都攥不住。
他听着她柔声安抚着他,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抽泣了起来:“可是啊哥哥,你说我杀了这么多人,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我有点害怕,不过也就一点点……我还特意查过,也就是些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我一点都不怕疼……哥哥你别怕……”
她说了很多声哥哥你别怕,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的口吻。
她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云上衣那一个人。
在阊州,在温泉,在那样的亲密无间里,他以为,他们已融为一体。
容卿薄感觉到肩头的沉重,她渐渐的放松了身体,沉睡在了他肩头。
他顺势单臂将她抱起来放进了贵妃椅中。
就单膝跪在贵妃椅前,一层一层的掀开湿透了的纱布,又一遍遍的擦拭血迹,上药,再重新包扎。
她其实是个很怕疼的,这一点从上次她昏迷时他喂她喝水就瞧出来了,哪怕现在,也是瑟缩着不想让人碰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