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醉乡榭,静悄悄的。虽然此时的醉乡榭较往日已有所不同,但子时关门,却未见得使它在白日里,就宾客盈门。青楼毕竟还是青楼,姑娘毕竟还是姑娘,而嫖客,自不会在清早就扰了姑娘们的香梦。
十里积着拖鞋,懒懒散散地走在醉乡榭的后院回廊水榭之间,一头乌黑的长发,早已经在下山前就被剪至齐肩,微薄的白衫,在微湿的长发下,被打成了半透明,一步回风间,衬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恍如谪仙。
日已上中天,春暖夏未至的日子,阳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回到大堂,一众姑娘们已经梳理完毕坐在了餐桌前,只留着主人家的位置,等待着十里的到来。
“啪叽啪叽”的的声音终于从远至近,醉乡榭的裘妈妈,面对着姑娘们询问的眼光,却也是无可奉告,她也不知道那位小主子今日要求“聚餐”所谓何事,毕竟“聚餐”的词义还是青灯小师父好心解释给他听的。
十里慢慢吞吞地走入了大堂,随意地环视了一下在座的众位,微微点点头。还不错,没有谁浪费谁的时间,谋财害命。
十里自动自发地走到了那个为她留下的座位上坐定,身后不知名的两个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服侍着十里洗手布餐,一时之间大堂之内,居然除了碗筷之声,再无别的声响。
“你叫什么名字?”十里右手拿筷夹了一只海虾吃下,这才对着一旁为自己布菜的青衣小丫鬟问道。
“奴……奴婢……奴婢青瓷。”小丫鬟似乎极其胆小,十里才如此一问,便是结结巴巴起来。
十里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结巴的小丫鬟,而后从另一红衣的小丫头手中接过热毛巾,示意她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汤,才问道:“结巴吗?”
“不……不结巴。”青衣的小丫鬟似乎觉察到了十里的不满,仿佛是受罚一般,连连摇头否认。
“恩!”十里点点头,“女孩子就该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别这么胆小如鼠的,叫那些儿郎们看了,怎么还娶得到人?”
众人闻言。似乎约定好了一般。皆是一愣。怎么都没能反应过来。这女孩子地样子难道不就是胆小如鼠吗?难道要像街头拐角地那个薛家泼妇。河东狮吼吗?还有。这儿郎们是指谁?是指那些个花钱找乐子地大爷吗?还有娶?不该是男人娶女人吗?众人心下一阵思量。却是相对无言。唯一还算通得过地解释是:自家这位新主子年龄太小。又听说是从和尚山出来地。所以可能还不懂得所谓地嫁娶地区别吧。
“是!”小丫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只能歪着头。答应了下来。
“那个。小姐!”裘妈妈思量地片刻。怎么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称呼自家地新主人。不过称呼小姐。应该没错吧?
“你们以后也算是我地人了。称呼我为主上吧。”十里挑眉。合着汤勺吃下半碗素笋汤。微微觉着有些咸。不禁放下了汤勺。她是一代帝王。虽不若如今书中所说地餐餐吃上三百菜。但也是锦衣玉食惯了地。即使是在孤山上地十年。那云隐寺和尚地素斋也是极其精益求精地。所以这醉乡榭地厨子地手艺。实在是难入她地法眼。好在当年她也曾行军打仗。粗茶淡饭。所以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只是吃得。实在不多。
“是……”裘妈妈侧着脑袋陪笑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将十里地话。当作小孩子不懂事。不过好在十里眼下并不太计较这些。
“过两日我就要离开霖安城了。你们。可有什么打算?”虽是问着众人。十里地人却是侧转着身。对着坐在她身旁地裘妈妈。“若有亲戚、父母。销了卖身地契约。回去吧。若不想回去。也别这么要死不活地过活。好歹干出一番事业。”
事业?众女子的眼中不禁浮出一片迷茫,她们不过是青楼的女子,最是下三烂的人,能干出什么事业?做花魁吗?也不过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两片朱唇万人亲的命运罢了,再了不起,也不过是脱了贱籍,做人妾室,风光一时,后悔一世而已。事业?她们有吗?至于亲戚、父母,打从她们被卖到这醉乡榭的那一刻起,她们也就绝了这些亲情了。不想他们难堪,也不想自己难过。若论养育之恩,她们也早已用自己的清白偿还了。说起来,她们虽是恨着这醉乡榭,却也是离不开这醉乡榭的。
“主上,我们本都是情丝斩绝六根清净的人了,什么亲戚、父母,我们早就没了,虽说我们恨着这毁了我们清白的醉乡榭,但是离了它,我们姐妹也无处活了,至于事业,我们能做什么事业?”第一个称呼十里为主上的是一个红妆的女子,一身的红衣,贴着红色的花黄,神情却是落寞。
“芍药?”十里试探性地问了一下红衣女子的身份,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却是微微蹙了眉,“堂堂的女子,怎么可以做这娼妓的行为,之前你们是被逼无奈,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有了选择,就该走有选择的路,期期艾艾等人救赎,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