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清叔文叔你们一天到晚在我耳朵边儿上叨叨着,叫我多关心家里的事儿么?这不,我今儿有空,就过来看看。”管沐云一会儿看看这,一会儿瞅瞅那,大概是第一回来织染坊,什么都是新鲜的。
文叔的神情是有些欣慰的,“少爷能这么做,真是太好了,老爷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管沐云嘴角显出一个讽笑,再不理他,继续东串西挪地乱逛一气。
路过他跟前的小工们虽说没见过管少爷,但见文叔尽心陪在后头,都不敢怠慢,躬身见礼。
大概今日心情不错,管沐云笑呵呵地一律说“免了!”一不留神,脚底下滑了,亏得他自身也算得上腿脚灵活,加上文叔眼疾手快扶住了,否则险些跌倒出丑。
可是也带翻了摞在一架织机旁边的一小筐一小筐分装好的细丝线,惹得织机前正加紧赶工的大嫂一阵惊呼。
管沐云惹出来的麻烦,他自己却就在那傻站着,“啊,没站稳,呵呵。”嘴里这么说着,也不知道帮忙,还是文叔紧着上前帮那个大嫂拾掇。
这人,除了惹麻烦还会什么?
他一转头就看见我了,也不管那边还没拾掇好,就冲我这边儿来了。
“夫人来啦?”他笑嘻嘻地道。
说得仿佛他才是在染坊里每日忙东忙西的那个。
“怎么今儿地日头是打西边升起地是不?”我似笑非笑地讽道。
他听出了我地讽意。也没有生气。还笑了笑。
“这位是……”他还没见过伍婶。
伍婶还是笑呵呵地。“少爷安好。小妇人是伍元魁地娘子。才到管府来地。”
“原来是伍婶。”管沐云道。
“呵呵。”伍婶笑着。
“啊,你们忙,你们忙,我去那边儿看看。”说着,他转身就逛去了别处。
文叔那边也正好拾掇好了,紧跟着他也去了。
这人一出现,准没好事。
可我也没空管他到底来干什么的,自顾去看织工们赶工。
本来文叔在,这儿的一应事情我是放心得下的,可是文叔一向在造船坊,对织染不熟悉,我这段儿日子倒是大多时候都待在这忙活,倒是比他还多懂得一些,是以,反正是来了,就再细致些看看。
虽说如今比前些日子好了,可正因如此,更要处处小心,事事经心,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管记的织染坊分了数个隔区,每处占地都不算小,我此时所在的就是织染坊偏东面的一处将织工集合起来将丝线织纺成丝锦绫罗的隔区。
这隔区是长方的,我顺着由北往南的方向,抽看了几件刚刚完工还未入库的织品,等走挪到了南面的拱门也花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
出了拱门,经过面前的长廊往左转,就是库房,那里放置着最近一批要发去各绸缎坊的布帛,当然,也有为了以防万一而储备的存货。
我和伍婶进了长廊就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待走到了长廊的中间,咦!他在干什么?我凝眉疑惑。
长廊的南面,是织染坊中最大的一个晾晒区,无论是丝线还是刚出染缸的织锦,都是需要在这里晒晾将颜色沉积才可以拿去织机前或者卷包入库等待上柜。
这会儿,晾晒区高高架起的层层长木杆的上头,正置晾着各色各式的织锦,多且杂,从远处看,层层叠叠,几乎遮住了人眼前半边的天空。
管沐云,此时就立在我们的右前方,双手垂在身侧,稍抬首,大概在注视着他身前排叠着高高挂起的织锦,呃,也或许是在看那织锦上方的半幅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