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个小半天,小雨转阴,心情低落。
2
突然决定要写作,倒不是一件心血来潮的念想。这些年一路走来,几行小诗,几句煽情悲悯的短文,写写删删的也都累积成不多不少的文字。现在慢慢地翻看过来,那些掩藏在字里行间里的,那些岁月里拂面而过的春风,飘逸新绿的柳条,温文和煦的阳光,那些曾经的愤懑、彷徨跟稚气,闭上眼睛,便怎样抑制不住地从记忆的深处涌上心头,涌现在眼前。
当然,写作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也并不太确定这条路究竟会将我引向何处。那天,突然有些关注的了解,了解到一部作品从完成到出版的那一连串的事儿,毫不避讳的说,我至少有小半天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甚至不想再提笔写下去。或许,那些一路坚持自己的爱好或是梦想的人,都应该经历过这样现实与理想之间的挣扎与煎熬吧。毕竟,那些爱好或是梦想,在眼下或是将来都不一定能成为你谋生的手段,当然,它从来都不应该是,但最现实的阻挠,你得活着,你得面对生活里各个方向向你迎面而来的拳打脚踢,你得平静着坦然而又勇敢的期望。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担忧自己突然哪一天就怎样无话可说,或者是没什么可以写的了。所谓没什么可写的,应该是找不到可以打动人心的故事,真实的也好,瞎编乱造的也罢,也可能是写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真理,平平淡淡的码字,平平淡淡的牢骚满腹,也可能是写出来没人会看,也没人想看,更别提什么发表出版,最终,也只是个人的一场自娱自乐,哗众取宠罢了,也可能,我最终还是放弃了。
是的,那个小半天,我的心情是十分低落的,并不是因为不确定这条路究竟会将我引向何处,而是,面对一场自娱自乐。
那你,还写吗。
我得想想。
3
是的,有些东西不管你愿不愿意,就是不见了,留在记忆里。
4
那个山坡上的草坪早已是荒草丛生,再也分不清当初到底是怎样的模样,我沿着数不尽的长长回忆,低吟浅唱着,任那些荒草掠过我的指缝之间,然后,轻轻地走过那些被丢弃在土地里的树桩,那些有些腐朽斑驳的年轮。远处,淡雅的野玫瑰拥挤在杂乱的荆棘上开得正浓,几只殷勤的蜜蜂“嗡嗡”穿梭在花丛中间,忽而被我的脚步声惊起,盘旋着飞上晴空,逃命似的,落进一户黑瓦白墙的小院,便没了踪影。
那个午后的下午,我被巨大的“嗡嗡”声响吵醒,推开窗,漫天的蜜蜂,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的一片,盘旋在院子的上空,我看见爷爷戴着用草帽做成的面罩,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房梁上扫进蜂箱里,仔仔细细的盖得严实,没多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世界就都安静下来。
家里总算是来了些不速之客。
这些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蜜蜂,被爷爷装进蜂箱,放在偏房的一个用砖块垒成的台面上。那些蜜蜂也都规矩,在新的住所里,顺着爷爷为它们搭建的一片片的引子,迅速的修筑起规整的密密麻麻的蜂房。冬天的时候,我也学着爷爷的样子,装上一碗糖水,再在碗里放上一小根柏树枝,好让这些小家伙喝到糖水的,平安度过整个冬天。我也总是好奇的每天打开蜂箱,看看吃光了没有,或者偷偷看上一眼,他们是怎么吃的,只是,终究也未尝如愿,倒是发现不少蜜蜂都淹死在碗里。
你要说,有没有吃到蜂蜜?
当然了,每次从蜂箱里刚刚切割下来的装满蜂蜜的蜂房,我总是整块的含在嘴里,一直咀嚼到只剩下蜡质的蜂房。印象中,大抵也只是这样尝过,蜜甜中带着些许野玫瑰的花香,反正尝上一点的也就好了,也从来不曾将所有的蜂蜜一次取尽。也就尝上一点的,心满意足,也就当是与蜜蜂之间,彼此互不相欠的两清了吧。
后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这一群不知是从哪里跑来的蜜蜂,突然,就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蜂箱,没了踪影。
那个时候,我倒没觉得有多么惋惜或是愤懑,惋惜再也不能尝上一口新鲜的蜂蜜,愤懑它们倒是怎样的无情或是忘恩负义。
就这样,不刻意期待或是苛求的,我只是料想,它们应该是去了别的人家。
说实话,我能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我就坐在荒草地上,看着满目荒草丛生的景象,此时此刻,就连当初放置蜂房的偏房也都不见了踪影,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5
是的,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见了。
就算再到野玫瑰漫山遍野的绽放,也没再能像那个下午一样,推开窗,便遇上一群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不速之客,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破旧的蜂箱,搁置在偏房一个用砖块垒成的平台上。
偏房不算太大,二十平左右的面积也只是这四合院子的偏南一隅。自打我懂事起,这老家的四合院子也没多大的变化,虽然后几年有过修整,但也没离开正7侧2前7的“口”字一进院落的布局。我倒是常听奶奶说起,那些年跟爷爷两个人从更老的四合院子里搬离出来,开山换地的另立家业,这些堆砌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木,大多也都是这一生的积攒。那个时候,修房用的基本上都是又大又笨重的土砖,得从水田里用做好的模具弄出泥土来,放在田埂上晾晒放干后,才将土砖挑回家里备用,所以也叫“提砖”。(也有些人家修房,用的是夯土的方式造墙,就跟古时候修建城墙的那样,当然,我也在一些邻居家里见过。)好在,爷爷是修房盖瓦的手艺人,那些年除开外出修房、下地干农活,一有空隙的时候,便去水田里“提砖”。
有一刻,我突然望着这十几间房的土墙,多么感慨着那得用多少块土砖,累积多长的时间,才能搭建起现在的模样。也难怪,后来几次修整被红砖替换下来的土砖,爷爷也总是精心的收捡,堆积在偏房,留着备用。
在我最早的记忆里面,四合院一进大门左手边的场房里,修建着几个圆的、方的,大小不一的水池子,每年从地里收获回来许多的姜芋,经过机器打碎以后,用像是制作豆腐的手法一样,用白布过滤出来的原浆,都被装在这些水池子里,等待着淀粉慢慢的沉淀。我也会学着爷爷一样,拿着一节两头从竹节处敲开孔来的竹筒,一头的孔对着嘴,另一头的孔放在水池里,用力的将水吸进竹筒,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水池里多余的水全都吸出来,只剩下,雪白的,厚厚的淀粉沉淀在池底,被分割,晾晒,磨成细粉,然后出售。
后来,这些水池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消失了,没了踪影,被一群母鸡和鸭子霸占去了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