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菲的请求,其实是春花最后的心愿,想看一看云梦公子。
就这么简单。
楚凡在床边绣墩坐下,慢慢拉过春花骨瘦如柴的手腕。
很凉,很凉,皮肤如同砂纸,脉搏微弱得几乎没有。
呆在灵气浓郁的环境好些天,醒来后又呼吸吐纳,楚凡的经络里多少残余了一点真气,当即毫不犹豫渡入了春花体内,闭上眼睛感知。
迟了,太迟了……
她体内重要器官的生命迹象几乎消失,灯尽油枯。
即使楚凡当下祭出最能激发生命潜力的灵晶,也无济于事。除非在那个月圆之夜,她受伤之后立即进行抢救,才有一线恢复可能。而人体的脏器一旦坏死,属于器质性损伤,便不可逆转修复。
柳若菲把春花安排在灵气浓郁的摘星楼,用最好的太医,上最好的医药,也只不过把衰竭的过程延缓了。
屋内鸦雀无声,众人都看着楚凡的表情。
气氛很压抑,沉重,伤感。
受到了真气刺激,沉睡的春花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却是涣散的。似乎看不清眼前人物,又似乎身体躺在这里,眼睛却望进了虚空,嘴唇动了动。
声音太微弱,听不清她讲些什么。
楚凡却听清楚了,她是在喃喃自语:“我……我该不是做梦吧……”
服侍她的宫女用手捂住了嘴,柳若菲的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眼睁睁看着好姐妹离去,却无能为力。
春花的目光终于聚焦到楚凡脸上,苍白脸蛋泛起一丝红晕,手指一颤似乎想抽回手去,却没有力气。
楚凡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腕,真气继续输入。
春花直勾勾看着他,脸上露出羞涩。
“云梦公子,你真的很好看……”
楚凡嘴角一咧挤出微笑,故意将空着的左臂抬起弯曲,挺胸收腹,模仿那一晚摆出的健美造型。
春花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瞳孔里的神彩却在飞快流逝,轻轻道:
“百看不厌,可是我要走了……好冷呀……你的手真暖和……”
楚凡扭头看了看柳若菲,又望向门外。
柳若菲会意,带领宫女走了出去,轻轻带关门。
楚凡用被子包裹住春花,抱到窗户前。
灿烂阳光照在苍白如纸的憔悴面颊上,春花微微把头往楚凡怀里钻了钻,呢哝道:“好舒服……”。
她真的很轻,越来越轻,好像没有分量似的……
再也没有声音。
窗外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少女影子,圆圆脸,身材健美,背负长剑,英姿飒爽。
她看着楚凡,脸上露出惊奇,欢喜,羞涩。就好像在那个月夜见到他运剑如龙,光膀子秀肌肉,摆造型……
她张开双臂向前,却好像永远也走不进窗户里。在金箭似的阳光中,身影迅速淡化,消失……
她融化在光明里……
楚凡静静看着,挥手道别。
无言伫立良久,才把春花抱回床上,掖好被角,拉开房门。
阳光照射进屋子,在地面分隔出阴阳。随着房门打开,阴阳的界限又模糊了。
柳若菲匆匆走入,到床边一探鼻息,黯然神伤,哽咽道:
“春花、秋月、春兰、秋菊,是陪伴若菲一起长大的,情同姐妹。春花年纪最大,满十八岁了。我曾经叫她早点嫁人,她不肯……”
“她的家人呢?”楚凡问。
柳若菲摇了摇头,道:
“没有家人,王宫就是她们的家。”
“她想看看我,不算什么请求。如果知道情况这么严重,我会早些上来。唉,她含笑走的,你也不要太伤心……”
他不说还好,一说之后,柳若菲的泪珠儿“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楚凡停了停,又道:
“把她和秋月葬在一起,两姐妹好有个伴。出殡那天,我来抬棺。”
柳若菲沉默了数息,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道:“好,我会亲自送她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