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揽月走,逍遥神仙手……一朝点化穿金甲,刀光撕牛斗……百战人还乡,红袖夜添香。桃李艳艳笑春风,紫烟香云一万重……”
大厅中,三名歌女边舞边唱。
折腰抖袖,婉转低回。
不过,唱的是“刀光撕牛斗”,手中挥舞的却是一把长剑,有点不伦不类。
好在厅里人基本上都是大老粗,没有人指摘蹊跷。倘若真让娇滴滴的美女挥舞一把大刀四处乱砍,场面也忒古怪了一点。
这场宴会的规格相当高。
下午时分,虽然云梦的监国公主柳若菲未到,专司外务的紫光阁却来了一位副使大夫,把宴会安排在了迎宾馆。
这是把厉国军人当成了使团来接待。
各国不管打成什么样,起码的脸面和礼仪还是要的。
紫光阁副使刘光第坐在正中主座,左手边是一溜长案,分别是厉侯亲卫营的校尉杨奇,偏校,五名队正。右手边也是一溜长案,分别是云梦王宫统领柳元,副统领马彪,出使了姬国的三名使者,紫光阁郎中,迎宾馆主理。
对护送云梦使团返回的五百厉军进行犒劳,午时刚过就送到了城外,堪称大手笔。每名兵丁三两银,队正十两银,偏校二十两,校尉三十两银。另外还有美酒一千斤,各类熟食美味不计其数。
虽然不可能让军队进城,但邀请将官入城接风,属于应尽礼仪。
于是,杨奇率领偏校、队正卸下盔甲兵刃,大摇大摆赴宴。但他们带兵在外,不可能离营夜宿,在酉时三刻关闭城门前须离开。
一般而言,各国之间的接待奉行对等原则。你郎中来,我郎中接待;你大夫来,我大夫接待;你王侯来,我王侯接待。杨奇一个小小校尉,竟然劳动了云梦王宫统领和紫光阁大夫出面,确实高规格了,却也不算超规格。
当今的厉国,厉王靠边站,厉侯说了算。所以厉侯亲卫营的校尉,天然要高一级,日后绝对是重镇将军。
反观云梦,国家太小了,又覆灭在即。刘光第与柳元别看一个大夫,一个统领,却是戴着高帽子的空心大老倌。甭说杨奇了,等三个月后厉侯兵临城下,他们将沦为丧家之犬,地位连五名队正都比不上。
各怀心事,宴会的气氛并不热烈。
杨奇等七人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都很年轻,锐气逼人。虽然三个月后他们肯定随厉侯西征,以碾压之势灭掉云梦,眼下却无骄矜跋扈之态。
反观云梦七人,缩手缩脚,神情萎顿,强颜装欢。王宫统领柳元、副统领马彪,属于铜胎境高手,自然有凛凛威势,眼睛却缺乏对方那一股蓬蓬勃勃的精气神。
场面不咸不淡,有点尴尬。
常言,当兵三年,见到老母猪也要转三圈。但厉国七人见到美女歌舞,目光并无淫邪之色,口里也不花花下流讨便宜。待三人下场后,那偏校用指节敲桌,环顾左右,笑道:
“哈哈哈,久闻云梦地广千里,大泽浩瀚如海,人物精彩。现在地没了,人物也不精彩了,只有大泽依旧呀。”
五名队正哄然陪笑,见杨奇目光凌厉地扫过去,立刻噤声。
云梦七人面泛怒容,敢怒不敢言。那马彪却是一个暴烈脾气,冷哼一声,把银杯重重往案上一顿。
坐在主位的刘光第不以为意,笑问:“偏校何出此言?”
偏校见老大杨奇瞪了自己一眼,醒悟方才讽刺云梦连丢八县有点不厚道,非怏怏上国之风范。刚巧刘光第询问,连忙重新组织了一下辞句,避实就虚,答道:
“这歌舞的词好,曲子好。唱的是‘刀光撕牛斗’,舞的却是一把剑,也就算了。但这些女子,怎么连节拍也踏不中?莫非云梦欺负我等出身行伍,见识浅薄不懂音韵,就随便凑一个草台班子糊弄?”
此言一出,厅内鸦雀无声。
五位队正本该在此刻帮腔起哄,见老大杨奇低垂脑袋,硬生生咽下了发飙话语。
云梦七人也不好作声,心道如果真这样,确实太失礼了,怪不得人家发脾气。
“嘿嘿,偏校莫怪。这词是一个半月前新填的,舞姬们演练不熟……刘某安排不周,向诸位赔罪了……来来来,请满饮此杯。”
刘光第先举杯向杨奇致意,然后团团转了一圈,一饮而尽。
这一刻,他对监国公主柳若菲佩服得五体投地。
云梦危在旦夕,十五岁的公主监国,没有人对此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