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霸山闻说惊得“哇呀”一声回过身来,拽起瘸郎中拔腿就跑;而瘸郎中则是因被他冷不丁地提了起来,并且脚不沾地跟着往前跑去,自是痛得直喊:“哎哟哎哟,您慢点…慢点哪。我我…我腿要断啦呀!”
然而,心急的吴霸山哪有心思理会他的呼喊。他非但没有慢下来,而是跑得更快了,并一直把瘸郎中拖到了夫人的床前,才猛一松手,急切地命令道:“快!号脉,赶紧给她号脉!”可是业已被他拖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瘸郎中,只是一个劲儿地甩着被攥痛的手,又摆着手透着大气说,“受不了啦,真是受不了啦!老夫死矣!”说着,他也不去理会吴霸山催促,而是径自坐到椅子上,一边喘着大一气边吩咐那婆子说,“婆子啊,屋子黑,快点把个门窗都给开了。哎呀,真是受不了啦!”说完,他仍不去为夫人把脉,而是解下肩上的药褡裢,又扯着衣领呼扇起来。那架势全没有为夫人把脉意思,这情形可把吴霸山给急坏了。
他焦急地一再叠着阴阳手催道:“哎呀呀~,你倒是快点把脉啊!”可瘸郎中依旧是用衣领呼扇着说道,“哎哟哟,真是受不了啦!哎哎,真受不了啦!…”他的这副模样,别说是把吴霸山惹得心急冒火,就连一旁的张婆子也看了,也气得想跳脚骂人。
突然,吴霸山掏出枪来,猛的往桌上一放,大声喝道:“快,号脉!”再他娘的磨磨蹭蹭,老子这就毙了你!”怎知,瘸郎中偏不吃他这一套,他竟索性合上眼来,继续哼唧道,“真是受不了啦!哎哟哎哟,可把我累坏了!”其实,瘸郎中这幅德行就是有意做给吴霸山看的。
因为他已算准,这节骨眼上吴霸山绝不敢拿他怎么样,毕竟,此时只有郎中能救得夫人。另外,那“治病降魔”的妙方,也只有先压制了吴霸山的霸气,才能更好地使用“妙方”,掌握施治的主导权。虽说,这么做很冒险,但瘸郎中认为确有这个必要。所以无论吴霸山如何着急,他就是装出一副累坏的样子,还暗自骂道,“急吧!你越急,老夫就越容易髡下你几根刺毛作‘药引子’。哼!都说‘治病救人,郎中为大。’你却敢把老夫当小鸡似拎着。急吧…急吧!”吴霸山见夫人两眼紧闭,面色泛青,气喘得越发厉害,感觉就像快接不上气了。一旁的张婆子也急得直喊,“哎哟哟,再不想法子可就就真没气啦!”
吴霸山总算是尝足了“急惊风遇上了慢郎中”的滋味,他已完全没了大寨主的威风,更不见了刚才的霸气,而是躬下腰作揖哀求道:“哎哟诶,俺的救命郎中诶!你就快给看看吧,俺求你啦!”瘸郎中这才慢慢睁开眼来,并从药褡裢中摸出一包“藿香正气散”,递给张婆子说,“拿去。用温水化开,再给夫人服了。”
张婆子接过药来,急待转身却被吴霸山叫了一声,“慢着!”随即疑惑地冲郎中问道:“你不曾把脉,如何就知用药?”瘸郎中见他叫住张婆子,便是料到他有此一问似的捋着胡须说,“你当老夫这‘赛华佗’是虚来的?再说,老夫可不想被您关进哪黑洞里。”他又望着深涧的方向说,“更不想被您丢下那去!”
“得得得!”吴霸山极不耐烦道,“俺就是一问,哪来那么多话。”又忙摧促张婆子说,“赶紧的,快去。”可他心里却是发狠道,“你个臭瘸子!狂吧。老子会有收拾你的时候。”而瘸郎中却是暗暗喜道,“这‘药引子’果然奏效!”
……
夫人在张婆子的帮扶下服了药,躺下后轻咳了两声便止息平喘、静静地睡了。不一会儿,她的脸上便渐渐地有了彩儿。吴霸山见着,不由地喜道:“咦!还真不愧是赛华佗啊。”他竟高兴地大声道,“好,很好!往后夫人的病就全交给你啦。你呀,啥时候治好了夫人的病,俺就啥时候送你下山。”也许是刚刚领教过瘸朗中的脾性,他顿了一下,便换了口气改作商量式地说道,“呃~,这样可好啊?”瘸郎中却是暗忖道,“好不好的,还不是你老贼说了算。不过,你还知到和我商量!唔,这也算是开了个好局吧。接下来,只要取得了你的完全信任,老夫就不愁你不听我的安排?”想到这,瘸郎中便顺着吴霸山的意思说,“成啊!只要能治好夫人的病,您要老夫住上一辈子也成。”这话让吴霸山听着舒服,他呵呵笑起来。
然而,瘸郎中却是突然阴着脸、语气颇为担心地说道:“只怕是~”
“是啥?”吴霸山觉得瘸郎中的语气透着瘆人的味儿,便误以为是夫人没得治了,吓得忙敛起笑脸着忙地问道,“难不成救…救不来!你你…你快说呀。”
瘸郎中则是先斜了他一眼,而后再慢慢地说道:“不是救不来,只怕是这山中不利于治夫人的病啊!”
“山咋啦?”吴霸山立时警觉起来。因为,在医治夫人病的过程中,他已接触过不少的郎中骗子,而且到了后来,大凡治不来夫人病的,他都视作为江湖骗子。他即刻警告道,“你个小佬儿要敢耍滑头,整些没有的事儿来糊弄老子,老子立马砍了你!”他忽板起脸来,指着山下厉声说道,“有哼哼,俺这就告诉你!俩郎中,竟敢串通着来糊弄俺,你猜咋啦?”他用手比划着说,“咔嚓咔嚓,全叫老子给砍了。”他又叉起腰威胁道,“你给听好喽!你可别以为刚才救了夫人,俺就信了你。”忽然又大声道,“你啥也别想!老子就要你治好她,还得要给老子生娃;否则,哼哼,一样砍了你!”说罢,他唬起脸来,凶神恶煞地瞪着瘸郎中。
瘸郎中却是显出一脸的无奈说道:“你要是不信我说,砍了我也是白砍。我说这山不利,自然是要说出个道理的;但你却不要听,还怀疑我想糊弄你?哪我不说也罢。诶~”瘸郎中叹了口气。
吴霸山见瘸郎中说的在理,又看了一眼气色已明显好起来的夫人,自是觉得,“还是听听再说。”便忙大声地埋怨道:“嗨!俺又没堵住你的嘴,你咋就说俺不让你说呢?”随即他平静地说道,“好,你说吧,这山咋啦?”
见吴霸山已被顺上了自己的话路子,瘸郎中自是暗暗窃喜。他不慌不忙地问道:“我之所以不绕弯子,一张口便说这山不利治病。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吴霸山则歪着头应道,“俺不知道!你就直说吧。”瘸郎中便虚实相用地说道,“我就是想试一试您。你要想听,我就说;要不想听,我就不说。不过,这会我就先不去说山,而是先说说别的。您要觉得老夫说得在理,就容老夫一路说下去;如觉得老夫是在糊弄您,您就只管将我送进了那个黑洞,这样可好?”
“好!这样最好。”吴霸山应道。瘸郎中整理了一下药褡裢,又看了眼一旁的张婆子,然后说道,“方才,大寨主一再命我号脉。难不成,大寨主也懂这个?”说着,他做着号脉的样子。吴霸山忙一摆手说,“嗨,俺哪懂哪个呀!”说着他也做着号脉的样子问,“郎中不都这样嘛?”
瘸郎中笑了笑说:“是啊,现今的郎中都爱这样。所以也怨不得大寨主一个劲地命我号脉啦。”他顿了一下说道,“其实,号脉不过是‘望闻问切’中的一种,‘四诊合参’才是上上之法。而‘四法’之中又以‘望法’惟高。不瞒您说,老夫替人看病,不只是看其人之病,亦看其人生养之环境。所以,在您替老夫取去了那黑布罩的一刻起,老夫就已在视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