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面对这等巨大的变迁,黄太医不仅不对李清风感恩戴德、思图回报;反倒执着地认为,自己所以能得到这份荣耀与富贵,自然是仗了那秘制的药引子。可是一旦没了了药引子,别说荣华富贵不保,恐怕连身家性命也得丢了。所以,从此之后,黄太医竟执着地把黄家子孙的富贵,与获得药引子的制秘方法紧密地联系了起来,更是生出了将药引秘方占有的强烈欲望,甚至还想把医养堂的所有秘籍药典全都占为己有。
然而,不知黄太医已心生邪念的李清风,仍旧恪守自己的诺言,一直不间断地给黄罘瞒府上送去秘制药引。他还默认黄罘瞒以“黄家秘制”在王爷府上行医。
可是黄太医的做派令李清风越来越为不满,并最终使李清风气愤不已。因为这得了好的黄太医不仅不思图报,反而总想方设法把秘制药方搞到手。
最初,他黄罘瞒还只是以暗示的手法,希望李清风能把“药方”让给他;可是不久之后,他便提出以高价收购;再后来,他竟以太医府要征收或欲查封医养堂相威胁。然而,不管黄罘瞒用何种手法,李清风始终是一句“秘方不外传,祖制不可违!”严肃地回绝他。可是一心要得到秘制药方的黄太医始终不曾放弃过。虽说,黄太医用过不少手段,但他却从不敢强来。毕竟,这“秘制药引”的真相乃是他此生最为“讳莫如深”的事儿。因为,这真相一旦被王爷或是同行查悉,他自己恐怕不只地位不保,还可能摊上一个欺罔的灭门之罪。正因如此,他才不敢轻举妄动,并一直在告诫自己,要耐心等待——等待那个冥冥中的机会(他始终是这么想的)。
黄罘瞒是这么想的,也确实是这么做的。这也是太医的“官性”。所以,他不仅能等,而且还颇为耐心地等,不露声色地等。说透了这就是“小人之忍”!
终于,孙女的死让黄罘瞒等到了这样的机会。因而他对于孙女的死,不仅毫无悲伤,反而还将其认作是天爷的惠顾。他竟私下作过如下推导:虽然,孙女是为了逃避与贝勒爷的婚事死去,但在她死前却缠上了医养堂的小子。而这个李家小子,正是他得以公然向医养堂索要秘制药引的利器。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孙女是用其性命为他换来了那个“冥冥中的机会”。
然而,黄罘瞒的孙女若是泉下有知,自己用性命保护下来的李时渊竟成了她爷爷逼取医养堂秘籍的利器,她一定无比悲愤与羞愧。
黄罘瞒的孙女,叫黄芩子,庶出。家人都叫她“芩子”。芩子,自小闺养在皇城庄老家。及笄那年,她随生娘一同住到了仓满城,后来,又被黄太医接入京城。因见芩子样貌出众,黄太医便打算给她找个有头脸的大户人家,如能嫁上个皇亲国戚,自然是再好不过。不曾想,芩子还就被已年过四旬的大贝勒相中,并欲纳她为侧福晋。这可是极大地随了黄太医的心愿。他忙喜滋滋地把这事儿跟儿子说了,还让儿子抓紧时间把孙女的礼数再好好地调教一番,别弄得出阁后,丢人现眼。可是作为爹爹的黄承罩闻说此事后,竟是喜忧掺半。因为他知道,女儿的脾性刚烈倔强,但凡是她不愿意的事儿,没谁能说得动她。果然,当芩子听说爷爷已同意将她许给贝勒爷后,当即表示宁死不从,还一再哭闹着要大人退了这门婚事。
黄承罩知道,无论女儿如何哭求,这门婚事是绝对不能退的;可他一时又无法说服女儿,而且也不敢马上跟爹爹说。毕竟,儿女的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他只得耐着性子,用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方法,以求迫使女儿屈服,可芩子就是誓死不从。无奈之下,黄承罩只好跟爹爹道了实情,并请他亲自出面。还是黄太医够威严,他一出马,芩子便屈服了;不过,芩子也提了一个要求。
芩子流着泪说:“自己有些年不见生娘了(芩子是小妾所生),很想回仓满城住些日子,好好再陪陪她。”其实,芩子在说这番话时,似有再与生娘见上最后一面的想法;而黄太医却是觉得孙女的要求没啥不妥,更何况贝勒爷那边尚未行“六礼”六礼:古时从议婚至完婚过程中的六种礼节,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和亲迎。(不过纳妾是不用搞这些的。这里是因故事而虚构)
——作者注
之事,他便同意了。只是他要儿子一起跟着回去,并嘱咐儿子给盯紧了。他还表示,自己也将在月内去趟灸里镇“讨药”(即药引子),到时大家再一同返回京城。
然而,回到了仓满城的黄芩子只住了四五日,便又提出要回趟皇城庄老家。她说,“很想再睡睡儿时睡过的那间小屋子,还想到祖坟上再上一次香。”黄承罩觉得女儿这个要求没啥不妥,就带着女儿和芩子的生娘一起回了老家皇城庄。
而就在黄承罩一家离开不久,黄太医便如期来到了仓满城。闻知儿子一家都已回了皇城庄老家,已年近花甲的黄罘瞒不由地动了思乡之情,独自叹道:“唉!老夫也有十多年不曾回过老家了,不如就回去一趟。何况,那灸里镇离老家也不算很远。”于是,次日他也紧着动身往皇城庄去了。
黄太医只带了几个贴身随从,连着走了数日。终于,当天的黄昏之时,他们一行进到了庄口。可车子还没走到老宅,黄罘瞒便听到那熟悉的院墙内有哭泣声。他诧异地步下车来,也不等人去报,便径直跨入院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把他给惊呆了。却见:院子中央放着一尊绛红色的棺椁,一少年衣染血渍,瑟瑟发抖地跪在哪儿;下人们是个个披麻戴孝,不言不语地干着活儿。而当听到“老太爷回来啦!”喊声时,黄承罩和姨太太们慌忙从屋里出来。
他们一个个身着素服、哭丧着脸,而芩子的生娘则是抽泣不已。黄承罩一见着父亲,便愤怒地指着那少年说:“爹,芩子就是被这小子害死的!”黄太医闻说即过去冲那少年飞起一脚,大怒地骂道,“这是哪来的野种!”他又踩住孩子的伤腿问,“这小子是谁家的!嗯?他是咋害死芩子的?老子要灭他九族!”黄承罩则一旁说道,“是医养堂的!他是李清风的小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