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左很无奈,居然还有教儿子偷东西的父亲,“偷东西是不对的,饿死也不可以偷。”
李鸷敲着李左的脑门,痛心疾首地道:“迂腐!偷算什么,只要别人奈何不了你,就算去抢都可以。记住别一次全抢光了,这样不但没人说你是贼,还会夸你仁义。”
李左的三观碎了一地,和这样的老爹交流心好累,他不想和老爹说话。
李左的飞行皮衣终于还是被父母发现了,李鸷波澜不惊地道:“怀璧其罪,神器不可以示人,以后小心点,不要让人看到。”
李左觉父母关注的重点和自己从来不在一个频道,你们不应该对我的发明感到震惊吗?不觉得你们的儿子很妖孽?
似乎为了回答李左心中的疑问,母亲补充道:“我见过和这衣服差不多的空中侦察木鸢,这是墨家密传的机关术,各国都想得到,我给你伪装一下。”
李左反倒好奇起来,忍不住问道:“哪里有会飞的侦察木鸢?”
李鸷淡淡地道:“墨家销声匿迹几十年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躲在那里。”顿了顿又补充道:“东西就是给人用的,想用就用,不要怕。”
王鸾细心地为李左做了一件覆盖上羽毛的藤甲牛皮外套,穿上外套再飞到空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大鸟。
李左想为父母也做一件飞行羽衣,但被拒绝了,理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容易保密。
李左觉得父母只是怕在儿子面前出丑,也不强求。
李左抓回来的动物越来越大,野牛、野马、野狼、野鹿应有尽有,家里的肉食和牲畜很快就多得放不下了,李鸷只好把多余的肉食和牲畜带到邯郸售卖,次数一多,就被登记为“邯郸郡武安县七步亭摩云里闾右商人”。
五户称里,十里为亭,闾右是富人的意思,闾左则指代穷人。
摩云里处于山中,名为一里,其实只有三户,南宫氏、乐氏是在李氏之后陆续搬到摩云里的,两家选择在这附近定居,都是因为在遇到李左时,被他的怪异言行所吸引。
南宫氏家主名鼎,主母姓徐名丹,尚无子嗣,徐丹有个弟弟叫豹,今年七岁,全家铸造兵器为业。
徐丹原来住邯郸,曾有一个青年追求她,但她不喜欢这人,她和朋友进山采药,那人也偷偷跟了来,她心中害怕,躲避时恰好遇到李左。
李左见她们都佩戴着长剑,拔剑是总是先从腰带上将剑鞘解下来,再双手拔剑,便教徐丹将剑鞘从左侧腰戴上后推到背后,从头肩拔剑的方法。
后来那青年果然想对她用强,徐丹用李左的方法拔剑,出其不意一剑砍伤了那人。
徐丹问李左,你才三岁,又没用过剑,怎么懂得这种快速拔剑方法?李左道:“我看过一个故事上这么写的。”
徐丹追问是什么故事,李左只好把荆轲刺秦王的匿名版本讲给他听。
徐丹的父亲听了李左讲的故事后,指定死后要葬在李左家山谷附近,徐丹便请南宫鼎帮忙抬棺入山安葬,定居于此为父守墓。
乐氏家主名巨,主母卫氏名婕,儿子叫然,三岁,种粮酿酒为生。卫婕进山采集野果酿酒,经常偷李左种的药材,被李左的机关吊在树上,两人由此相识。李牧被杀,卫婕认同邯郸不可居,与乐巨结伴入山避难。
秦人把不老实种粮纳税的百姓视为刁钻之民,全部归为商户,三户人家全不被划为闾右商户。
赵人崇尚自然,并不认可这种固化阶层职业的人为扭曲。在赵人眼里,秦人划分闾右、闾左,实在是可恨至极,不仅未带来任何好处,反而以五蠹六虱告奸制度,精准地限制、压缩了人的自由:
原本人人可以经商,如今只有商人才能经商,而商人是重税的代名词;原本人人可以读书,现在士爵以下的百姓只能拜官差为师学习秦法,没钱没地位不要梦想官差老爷会发现你天赋异禀而收你为徒;原本人人可以讲学著书,秦人却严厉禁止:非官方法令都是妖言毁谤,不信谣、不传谣、道路以目才是正确价值观,孔夫子办学和弟子编撰《论语》绝对属于妖言毁谤;天下大乱,老人不敢说也不敢问:禁止子女孝养,国家不养,符合人人平等的大同理念,然而老无所依。
秦人残暴远不止此,令南宫氏痛恨的是盐铁专营令,乐氏自酿酒被称为私酿,为了成为官方许可经营户,两家被狠狠讹诈了一大笔钱。李家贩卖牲畜也没能幸免,关卡税比别人多三倍,说是维护道路坏境收费,可关卡和缴费是不是太多太贵了?
秦人讹诈的权利永无止境,摊位费、交易税是必须的,其它的看当地县令的智慧和眼色。似乎父亲说的“只要别人奈何不了你,不一次性抢光就是仁义”,有点道理,但李左还是接受不了。
商户除了多交税,并不比民户多任何权利。首先,每年要到亭里参加一个月军事训练;其次,最少服一年兵役,不打战的时候就是苦力修路,打战的时候随时征召入伍;最后,小错重罚,动辄砍手、跺趾、挖眼、刺面。
被征召也有好处:按月发工钱,徒籍男女除外。
秦国军功封爵之外,还给所有人开了个后门,可以买爵位,一千石(30吨)粟一级,只要四等爵位---不更,就可以不参加年度训练和劳动了。
三户奸商户主自然是早早地加入了光荣的不更族大家庭,至于更高的大夫爵位,暂时没那能力。大夫爵属于官僚阶层的计功方式,个人杀敌再多只折算成钱发,除非领导能力突出立了重大集体功,这是士跨入大夫阶层的一道坎,也是小商贩与大商贾的分水岭。
安稳的日子没过几年,秦人又来折腾人了,七步亭长派人送来了新命令:十五天后全部迁往咸阳,行礼路费自备,抗令者抄家徒籍。
徒籍就是全家削为奴籍,刺面锁拿去当牛马使唤,被官爷买卖、打杀了也没人问,真正的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