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安堂要改熟食铺子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p>
以前的老主顾等着盼着，新街上的新住户也带着好奇时不时看过来。</p>
时间一天天过去，冬至这一天，家家户户包饺子的时候，一个明明已经年过六旬，却顶着一头墨染长发根本看不出年纪的富贵女人，领着孩子进了养安堂的大门。</p>
曹绸子今天心情很不错。</p>
毕竟每天窝在家里“垒长城”很是累人，终于有机会出来，还是以老板娘的身份到自家的熟食铺子这看开业，那种感觉妙不可言。</p>
小四儿忙不迭迎出来，老远就绽放出笑容。</p>
“三嫂您来了啊。快里面坐，您今个儿是真精神啊。”</p>
“小四儿，你这话说的，我哪天不精神了？”</p>
“三嫂您看我这不会说话的，我掌嘴，掌嘴。”</p>
招呼两句，转到柜台后面。</p>
曹绸子扫了眼墙边摆放的长椅，撇撇嘴，根本没坐下的意思，只是轻拍小金玉的脑瓜，让那孩子自己去玩，随后才认真打量整个铺子。</p>
“行，小四儿你这弄得不错啊。”</p>
“三嫂您夸奖了，我就是个跑腿的，要说好，那还是三哥用钱用的到位。”</p>
“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讲讲吧，今个儿开业你怎么安排的。我可告诉你，我都把消息说出去了，我那些姐妹今天都要来，你别弄得让我丢脸。”</p>
“三嫂放心，我保您满意。”</p>
或许真像小四儿说的那样，韩不三的钱用的到位，事情自然好办。</p>
铺子里的装潢自不必说，一定是这县城了独一无二的。</p>
店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连打杂的带后厨总共请了八位在这帮工的，随着小四儿的招呼，全都一一过来见了老板娘，更让曹绸子的虚荣心无限膨胀。</p>
既然是熟食铺子，那卖的肯定是各种炖食卤味。</p>
时间不算早，快到午饭的点了，橱柜上面已经摆上了各种大锅盘碗，熟食的香味飘散出去很远。</p>
唯独柜台最中间的地方空着三个大锅台缺口。</p>
曹绸子有些纳闷，小四儿则是笑得心满意足。</p>
“三嫂，这地方就摆咱铺子的招牌菜，叫野人炖牛肉。我今天一早就安排那野人开火了，到时候三口大锅往这一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卖光。”</p>
对于野人炖牛肉，曹绸子也听韩不三随口提过那么几句。</p>
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反正只要这铺子赚钱，让她有足够的打牌底气那就行了。</p>
说说聊聊，门外面已经有顾客临门了。</p>
刚开始都是近处的人，闻见了这边传出去的香味，便凑过来看一看，一打听是铺子今天开张，立马进门。</p>
来的人逐渐增多，曹绸子喜上眉梢。</p>
可没多久，又感觉不对。</p>
进门的人不少，但大都随意看看，没一个买东西的，全都是盯着空着的那三处锅台，还自发地排队起来。</p>
“三嫂，我就说三哥怎么能赚钱呢，三哥就是有眼光啊。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招那么多大厨了，直接整个铺子全都卖那野人炖牛肉，纯赚啊。”</p>
小四儿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禁发出感叹。</p>
曹绸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p>
“小四儿，你说的那野人到底是什么人啊。”</p>
“他……”</p>
小四儿是想着解释两句，再带曹绸子去后院看看。</p>
谁知话没说完，一阵孩子的哭声传来，小金玉揉着脸跑到近前。</p>
“奶奶，傻子打我。”</p>
就这一句话，曹绸子当时就炸了。</p>
“谁敢打我孙子！活腻歪啦！”</p>
不由分说，牵着韩金玉的手，就让那孩子带路。</p>
小四儿多精明的人啊，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回事。</p>
这后院里没别人，就那野人、疯婆娘、傻儿子三口，估计是小金玉跑去那边玩，挨了那野人傻儿子的打了吧。</p>
小孩子闹闹没关系，可别让这三嫂子一个不留神，把摇钱树给整没了。</p>
“三嫂，消消气，事不大，肯定是小孩之间闹着玩。我去……”</p>
“你去什么去！四儿你给我闪开，我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动我孙子，这地方现在是我说了算的！”</p>
曹绸子骂骂咧咧，一路往后院走。</p>
穿过前厅，一到连廊，迎面来的就是那种炖肉的特殊香气。</p>
放眼看过去，有些凄冷的后院小禅房门前，三口架起来的大铁锅里冒着热气，锅对面站着个人，披头散发邋里邋遢，闷声不吭拿铁勺在锅里轻轻搅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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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门边上，是个同样披头散发的女人，仰头看着天，痴痴的目光毫无神采。</p>
在那女人怀里，则是个看上去比韩金玉稍微大点的孩子，拿脑袋在母亲肩上使劲蹭。</p>
看到这幅场景，曹绸子傻眼了，她这辈子也没见识过如此奇怪的一家子。</p>
稍稍一愣神的功夫，就感觉自己的手被孙子拽动。</p>
“奶奶，就是他，就是那个傻子打我。”</p>
这一句话把曹绸子唤回神，当时就横眉立目，抬手要指过去。</p>
可手抬到一半，竟被小四儿给压住了。</p>
“三嫂别急啊。那个搅锅的就是我跟你说的野人。他们这一家子脑袋瓜都不灵光，咱正常人别和他们一般计较。”</p>
小四儿很慌。</p>
他这些日子在这，也算是稍稍摸清楚那野人的脾气了。</p>
不管是和声和气还是连卷带骂，那野人总是一声不吭，可要是对他老婆孩子稍微有点目光上不和善，那家伙真的敢直接举刀子。</p>
“四儿你给我让开，我管他脑子灵光不灵光，敢欺负我孙子，我……”</p>
“三嫂！事真不大。您别忘了，那野人也是咱这铺子的摇钱树呢。”</p>
“滚开！我曹绸子差他这点卖肉的钱吗。”</p>
曹绸子怪叫一声，一把推开小四儿。</p>
也正是这句话出口的同时，正在搅锅的野人抬头了。</p>
凌乱打卷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眉，但那有些浑浊的双眼中却投射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光芒。</p>
很难形容那种目光是带着什么样的情感，惊愕是有的，茫然也会存在，可能还会带点茫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难以相信的恐惧和慌乱。</p>
野人就那么抬头愣愣地看着朝他直直走来的曹绸子，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动都不敢动。</p>
“你个遭千杀的野混子，生个没教养的小杂种连我孙子都敢打了。我告诉你，今个儿这事没完……”</p>
曹绸子不管那么多，到了近前，指着野人的鼻子张嘴就骂。</p>
小四儿就在旁边，听得是心惊肉跳双腿打哆嗦，浑身都紧绷着，做好了随时拉着曹绸子和韩金玉逃命的准备。</p>
因为真要是惹恼了那个野人，他仨捆一块都不够对方一刀劈的。</p>
可时间过去好久，曹绸子都骂的口干舌燥了。</p>
令小四儿诧异的是，对面那野人始终没有一丁点反应，宛若石化一般。</p>
“奶奶个腿的，真是个脑子不灵光啊。行，你不说怎么办是不是，那我说。金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