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锦,这种事你让我怎么消气?他们这是不要脸啊,伤风败俗啊!就算不管小栓子,我总得想想四叔四婶吧。他们年纪大了,能受得了这种刺激吗。我都知道了,我能瞒着他们吗!”</p>
“安堂,你就得瞒着。你也知道四叔四婶年纪大了,真要是闹开了,给四叔四婶气出毛病来怎么办?就算不气出毛病来,你觉得就四叔那脾气的,他能饶得了长秀,饶得了苟大友?到时候肯定是要出人命的,你说说你愿意看见谁在这事上把命都给搭进去,又是谁为这事惹上人命官司?”</p>
长秀说的这些道理,曹安堂又如何不明白。</p>
他要是不明白,当初也不会在第一次知道那种事情的时候,选择沉默,只是私底下去警告苟大友了。</p>
平心而论,这种人死不足惜。</p>
可真要弄出来人命,那结果比现在还要恶劣。</p>
“不行,不能瞒着,这不是能瞒着的事。以前也就算了了,可现在长秀她,她他娘的孩子都有了,这还怎么瞒住。”</p>
说着话,曹安堂又要起身。</p>
付粟锦是使着全身的力气按住他。</p>
“行,不能瞒着,那你告诉我,你把这事先告诉谁去?你不管告诉谁,不还是闹得不可收拾吗?”</p>
“那,那我告诉镇上牛书记去,我去县里找于书记说去。这事是苟大友伤风败俗,我让上头的人来收拾他!”</p>
“呀,安堂,你,你怎么不想想,你收拾了苟大友容易。那长秀怎么办,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啊?再说了,还有个事你一直没想明白,那长秀就真的是小栓子的媳妇儿吗。你要找公家来断这事,断出来的结果,肯定还是小栓子的问题啊。是小栓子先祸害了人家姑娘的,后来才有的苟大友啊。我看过咱家桌头上放着的那个婚姻法小册子了,这种事情,小栓子是要坐牢的,连带着四叔四婶都得赔偿长秀。你说公家一来断案子,断出来结果是这样,不光保护长秀,还让四叔四婶赔钱,这不是要活活把俩老人给气死?”</p>
付粟锦这一整天可没闲着,安抚住长秀,就从各种方面去分析这件事情,真的是把所有情况都想到了,连那本在家里放了好几年的婚姻法小册子都翻了几遍。</p>
就像曹安堂说的那样,找公家来论断这件事情,那肯定是要依据法律文件来论断。</p>
结果是,苟大友受惩罚,小栓子罪上加罪,长秀被保护,到最后受伤害的反倒是四叔四婶。</p>
这是曹安堂想要的结果吗?</p>
肯定不是啊!</p>
“还有,安堂你想想,长秀肯定是在村子待不下去了。到时候她甩甩手走了容易,可你别忘了,还有兰香那闺女啊。你觉得就长秀那种人能把兰香也带走吗?兰香留在村子里,四叔四婶还能好好照顾她吗?村子里的人还能怎么看兰香,你想过没有?”</p>
随着付粟锦的话,曹安堂脑海中浮现出曹兰香那可爱的模样,攥起来拳头狠狠砸在床梆上,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p>
昨晚上在四叔家,他可是亲眼看见长秀对曹兰香的态度,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娘亲该有的态度。</p>
付粟锦看着曹安堂已经开始用正常思维来考虑问题,整个人也稍稍放松,长出了一口气坐在旁边。</p>
“安堂,这事真不好办啊。我宁可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咱就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去。”</p>
这是心里话。</p>
没有什么是比无知更让人内心轻松的了。</p>
可惜,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只能硬着头皮想出来个应对法子。</p>
“安堂,我今个儿和长秀谈了好多。她说她对苟大友是真心的,就想和他过一辈子。她还说,苟大友对她也是真心的……”</p>
“真心个屁!”</p>
曹安堂刚消下去的一点点火气,又是腾的冒了出来。</p>
“他们干了伤风败俗的事情,还跟你这说啥真心?那苟大友是有家室的人,他怎么来的个真心?”</p>
“苟大友还有家室?他结过婚了?长秀怎么没和我说?”</p>
付粟锦一脸的惊愕。</p>
曹安堂抓着头发崩溃无比。</p>
“那苟大友丧了良心了,这种事情他敢和长秀说吗?我现在也算是想明白了,这苟大友为什么不离开祝口村啊,他要是真想和长秀好,找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带着长秀跑了都成。可他不敢,他要是把长秀带回去了,他家里那边没法整。不光家里不好整,他的工作也别想有了。他不是不想走,他是不敢走,一走就出事啊!这他娘的怎么还能有这种混蛋、王八蛋呢!”</p>
曹安堂平时很少说脏话的,哪怕是当年当兵的时候,也没像今天晚上这样骂骂咧咧。</p>
可除了骂人,也实在是没有别的方式能发泄他内心的愤怒了。</p>
此时的付粟锦也有些乱了阵脚,抓着衣服角砸膝盖,嘴里不停念叨:“坏了坏了,我今天还提醒长秀,让她赶紧趁着现在没别人发现,早早和苟大友走了就成。她们真要是走不成,那苟大友再不管长秀了,这就更麻烦了啊。”</p>
付粟锦不是没想过解决办法。</p>
她想了一整天,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影响最小的办法,那就是苟大友和长秀赶紧离开村子。</p>
这样的话,谁都清净了。</p>
最多也就是四叔四婶纳闷白捡的儿媳妇怎么跑了,曹兰香那闺女见不到妈妈。付粟锦都想着,真到了那时候,她就把曹兰香接来跟着他们,免得那孩子受没爹没娘的苦。</p>
但那些都是后话,关键还是眼前。</p>
到底怎么办!</p>
“不行,我还是得去找苟大友!”</p>
曹安堂腾的下起身。</p>
付粟锦惊得赶紧又伸手拉住他。</p>
“安堂,你别去了。昨晚上你去和苟大友吵吵,都让黑蛋那小子听见些啥了。你这再去,不是越闹越大吗。”</p>
“呀,粟锦啊,我要是不去,事情就闹不大了?那你说咱怎么办?”</p>
“要不,要不咱就当啥也不知道吧,啥也不管了。”</p>
付粟锦是真的想不出来好办法了。</p>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犯了错惹了祸,却让他们两口子在这抓耳挠腮、左右为难。</p>
一时间心中无限委屈,也有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p>
曹安堂惊得赶紧转身抱住爱人。</p>
“粟锦你别哭,这事你哭什么啊。”</p>
“我,我就是觉得好难啊,我为啥就没忍住,今天非得把长秀拉到咱家里来。”</p>
越说越难受,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p>
曹安堂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不停给粟锦抹眼泪,心里就跟刀绞得似的,闷了好半天,狠狠一拍大腿。</p>
“不管了!他们爱死死爱活活吧。咱不管了。粟锦,别想这屁事了,咱该过咱的。粟锦,走,咱吃饭。”</p>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p>
曹安堂在外面折腾了一整天,晌午饭也只是匆匆扒了几口早晨带的盒饭,早就饿了。此时坚定心思,不去管外人的死活,那真的是硬咬着牙和付粟锦一起把菜馍蒸出来。</p>
热气腾腾的菜馍端上桌,两个人坐在桌旁,一人手里拿着一个。</p>
付粟锦小口咬着面皮食不知味。</p>
曹安堂咬了一大口进嘴里,却是愣怔出神,好半天都没嚼一下。</p>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菜馍都凉了,曹安堂才艰难咽了一口。</p>
“要不,要不我去找苟大友,让他趁早赶紧滚蛋?”</p>
付粟锦愣愣抬头看过来。</p>
“他能听你的?”</p>
“听不听的,这事他总得自己知道怎么解决吧?”</p>
“那,那我和你一去。”</p>
“别,你去了更惹人注意,还是我自己去吧。”</p>
这两口子都不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刚才说不管了,到最后还是将自身给卷了进去。</p>
想他曹安堂好歹也是铮铮铁骨的一条汉子,做事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今天却感觉自己比做贼都不如,只因为他竟然选择了给一对臭不要脸的男女去帮忙隐瞒那些肮脏事。</p>
憋屈!</p>
可再憋屈,他还是站在了生产社大门前,伸手叩响了门环。</p>
好半天之后,门内才传出苟大友的声音。</p>
“谁?”</p>
“我,曹安堂。”</p>
“滚。”</p>
“我曰你八辈祖宗!”</p>
曹安堂心里这个气啊,狠狠踹了一脚院门。</p>
一脚不够多踹几脚,踹多少脚,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他就感觉整个脑袋懵懵的。绕着徐家大院的院墙半圈,去到后门那边,找个矮点的地方,蹭的下翻上墙头,直接进院。</p>
黑暗中,曹安堂的双眼好似带着火光那样闪亮,一路冲到前院,冲到苟大友住的耳房,上去一脚直接把门板整个给踹了下来。</p>
屋内的苟大友吓懵了。</p>
曹安堂也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过去就是大巴掌直接照脸上抽,拎起来床单蒙住苟大友的脑袋,武松打虎一样,大拳头雨点般落下去。</p>
什么都不管,先打他个龟孙一顿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