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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2.(2 / 2)

机动战士高达UC 福井晴敏 更新时间 2021-09-12

虽然也积了很多话想讲,毕竟彼此时间都不多,先确认现状吧。

将客房服务的冰咖啡倒进杯里后,马哈地将那递给坐到沙发上的辛尼曼与巴纳吉。巴纳吉注意到,随后坐上沙发的马哈地腰际,还配着一柄疑似短刀的物品。

裂角那是叫独角兽钢弹没错吧?你们将其安然确保下来了吗?

是啊,葛兰雪也完成应急修理。只要补给完燃料,随时都能飞。

那好。这样我们马上就能执行作战。

什么作战?

攻打达卡。

抓在杯子上的手紧绷着,辛尼曼恶狠狠地盯向马哈地。马哈地扬起嘴角,苦笑着说道:

别摆出那种表情。都这年头了,我不会要人去做自杀攻击。

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我有镇压达卡的计策。船长你只要在上空待命,再让裂角降落就好。只要将那摆到指定座标上,机体就会提示出新的资讯,程式是这样设计的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希望能有和上面商量的时间。

如果你指的是弗尔伏朗托,那我已经取得他的同意了。他还派来了增援,连驾驶员在内,总共有三架新型的水中专用机。

这番话应该是在辛尼曼的想像之外。巴纳吉可以辨别到他咽了气,说不出话来的迹象。带袖的之前一直没对地球出手,这次的手笔却如此阔绰,看来盒子的价值,的确值得让人认真估量。一边继续说道,马哈地将坚定的目光投向辛尼曼。

这还难说,随意加以判断是很危险的。

只要将那拿到手,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要是从正面攻打达卡,联邦不可能默不作声。会变成全面战争哪。

应该是这样没错。

对你也是一样,他们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公司垮台也行吗?为了根本搞不清楚内容的盒子,你想浪费掉杜拜的遗产

那份遗产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我已经等够了。

收敛起笑容,马哈地站起身。背对吃了一惊的辛尼曼,他走向布满整面墙的玻璃窗,像是克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那般,马哈地叹息出来。

等待的不只是我。我的父亲、祖父也一直在等着,而他们等不到这一刻就死了

大海与天空,两个世界相互交集的水平线描绘出广大的弧度,衬托着马哈地绝不算魁梧的身躯。巴纳吉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地球居民喜爱高处的理由。

知道石油资源终将枯竭,我的祖先们定下百年之计,建造了经济都市杜拜。脱离依赖石油的经济体制后,杜拜原本会带给阿拉伯永远的繁荣,但它却让白人(Frank)的谋略斗垮了只因为白人将它诬指为分离主义者的巢穴。

随着白人这个听不惯的字音传来,露出白嘲笑容的马哈地将视线瞥向巴纳吉。学着沉默的辛尼曼,巴纳吉也小心地回望对方。

白人的手法一直都一样。先是讨好习惯耀武扬威的王族们,要他们答应不利的投资条件,等到经营状况走了下坡,就将对方连根并吞。从设立地球联邦的时候不,还更之前,白人就已经盘算好了。他们想将阿拉伯乃至伊斯兰社会逼上绝境,让整个民族破产。

将手摆到佩于腰际的短刀刀柄上,马哈地阴沉的目光转向了窗外。那种圆圆地呈现弧状的刀身,巴纳吉也在电影中看过。若他记得没错,那好像是叫半月刀

拉普拉斯的爆炸攻击事件、扫荡分离主义者、杜拜的崩毁,一切都是按着白人的剧本在走。名列阿布达比王族的贞维家,则保管着王族们不为人知的资产,也就是杜拜的遗产,一路营运至今日。我们在沙漠中建造太阳光发电厂,还打着人文派穆斯林的名号,混进了白人的社会

马哈地紧紧握住半月刀的刀柄,更添锐利的眼神则转向巴纳吉与辛尼曼。一肩扛下杜拜末裔这个词的重量,马哈地用着压抑的声调继续说道。

这全是为了让支配联邦的白人们还债,现在正是采取行动的时候。

可是,我们就连盒子确实存在的证据都还无法掌握喔!

无所谓,只要能带来起事的机会就够了。所谓的神谕就是这样。

某种绝对无法与其他意见相容的刚愎化作风压,让坐在沙发上的巴纳吉感到一阵摇晃;让他产生动摇的,并非是马哈地的话语。我听说,负责守护的毕斯特财团也没预料到盒子会外流。马哈地立刻接着说道,他再度转到了窗户的方向。

谣传盒子之所以会外流是出自于前财团领袖,卡帝亚斯毕斯特的独断,但我能了解他的用意。我见过卡帝亚斯。那男人是军人出身的企业主,就同样会夺人性命的角度来看,他认为战争与经济都是一样的。如果这件事是他所为,就能将盒子看成是真有其物。你们不认为他在设定座标时,就有花上心思吗?

什么意思?

拉普拉斯的残骸之后是达卡两边都是体现联邦罪孽与污秽的地点。通往盒子的路途会经过这些地方,表示卡帝亚斯是在号召有志起事的人。他要我们愤怒、崛起、推翻联邦。获得盒子的人一旦起事,军需产业也会跟着蓬勃。亚纳海姆电子公司,还有在背后操舵的毕斯特财团正是蒙受其利者。

如此断定的口吻与表情,显示男子心中已无接纳其他想法的余地。与亚伯特的话重合在一起来听,巴纳吉认为其中的确有其道理,望向自己意外冷静的内心,他试着白问:真的是这样吗?

至今经历的路途中,巴纳吉觉得的确有帮助人认知现实的用意。多亏如此,他也察觉以前一直没发现的几项迷思。巴纳吉了解,用单方面的道理去议论事情是不可靠的,而面对跟马哈地一样用武断口气说话的大人,则必须存疑才行。这些都是巴纳吉在过程里想通的事。

辛尼曼持续用沉默的目光朝向马哈地。尽管巴纳吉不了解两人在战时有过什么交情,但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像口头上那样的平起平坐。或许是顾虑到吉翁残党军至今仍接受着贾维公司的援助,在巴纳吉眼中看来,辛尼曼正单方面地屈居守势,而马哈地也明白这一点,才会只顾自己地侃侃而谈。巴纳吉重新将观察的目光投向名为马哈地贾维的男子。他注意到,马哈地*威一般地搁在半月刀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军用的粗犷手表,不知道为什么,巴纳吉的太阳穴在这时涌上了一股脉动。

象征中东民族荣耀的半月刀,以及疑似联邦军供给的手表。即使知道对方在面对政经界时,有穿上高级西装的必要,但这两项东西却不一样。实在太不搭调了,可以对此毫不在乎的神经,让巴纳吉感到无法信任。在西装底下藏着民族荣耀的男子,为什么会用超出表面需要的西洋文物来点缀自己?好奇怪,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是这样吗?

注意到的时候,巴纳吉的嘴巴已经自己动了。无视于讶异地转头的辛尼曼,巴纳吉直直望向马哈地的脸。

每个人去过那些地方之后,会出现的想法都不一样。不一定只是为了促使战争发生吧?

别说了。辛尼曼用手肘顶了巴纳吉的侧腹。眼神中只涌现一瞬间的不耐,马哈地胡子底下的嘴唇一扭:这可真让人惊讶,钥匙竟然开始说话了。如此说着的他摆出笑容。听到不把自己视为人类的这一句话,让巴纳吉决定自己要讨厌马哈地。

那么,就听听钥匙的意见吧。卡帝亚斯交出盒子时,要人多绕这几段路的真正用意是?

为了让人理解历史曾经发生过哪些事情,以及使事情如此发展的现实。我是这样认为的。

对于自己能简简单单地说出这些话,巴纳吉也感到很意外,他不禁摸了太阳穴。并没有脉动的感触。这不是父亲植入自己脑子的话,千真万确是从巴纳吉心中发出的感想。回道喔?的马哈地微微眯起眼睛。

如果独角兽判断驾驶者与自己相配,就会自己开启通往盒子的道路。卡帝亚斯毕斯特这样说过。独角兽所看的并不是资质或能力,而是更加柔软的某种特质。那种特质应该可以用心灵来称呼

心灵?你是想说,那架机械具有能侦测心灵的系统?

我也没办法肯定。该怎么说呢,它有时会增幅我的情绪,并且让情绪反映在系统上。

朝巴纳吉投以怀疑其神智的目光后,马哈地将视线移向辛尼曼。我也看过几次,那上面装的的确不是普通的精神感应装置辛尼曼说道。受到这句话所鼓舞,巴纳吉再度正面接下马哈地抛来的视线。

我没办法想像拉普拉斯之盒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要是那真的具有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就必须慎重对待才行。我想这些过程,都是在侧试有意取得盒子的人。如果不能了解现实及发展至今的历史,自然也无法思考未来。独角兽之所以会触及心灵,一定是为了确认驾驶员所感受到的想法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将小孩预设为钥匙,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现实并非如此,你会成为钥匙完全出于偶然。

以严肃的声音打断后,马哈地背过身去。

你说的没错,但大人不一定就能正确地理解所有事吧?如此辩驳道,巴纳吉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子。

大人和小孩都一样,会将事情解释得对自己有利,或只从自己希望的角度来看待事物。光靠蛮力是不行的,因为独角兽想传达的是

巴纳吉,你别太过分了。

语中带威吓之意,辛尼曼的声音撼动众人的鼓膜,巴纳吉没有再说下去。自己太多嘴了受这样的后悔所牵引,巴纳吉坐回沙发时就像具断了线的傀儡。马哈地也呼出将手从半月刀上放开。空调良好的房间里,冷冷地传出刀柄与刀鞘撞击的沉沉声响。

抱歉,我没把人教好。

没办法,毕竟是现地征用来的人手。你也真是劳碌不断哪。

朝辛尼曼回以僵硬的笑容后,马哈地重新转向玻璃窗。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刚才要小,巴纳吉忽然将那与亚伯特的背影重叠在一起。无从选择地背负起家族的宿命,明明被那逼得喘不过气,却只能对人虚张声势的背影

虽然不是在对增援要求回报,但伏朗托也交付了其他任务下来。

隔着一段足以让内心波涛平静下来的沉默,马哈地突然提起别的话题:他要我搜索米妮瓦萨比殿下的行踪。目前只知道殿下到了北美,之后的消息还在调查。不过,牵线让殿下来到地球的是罗南马瑟纳斯。米妮瓦殿下八成在他身边吧。

巴纳吉和辛尼曼都吃惊地抬了头。在脑海里找出利迪马瑟纳斯这个名字后,巴纳吉立刻想到,这表示奥黛莉他们平安地和联邦的官员接触了吧?而在他旁边,辛尼曼则低声嘀咕道:罗南马瑟纳斯是移民问题评议会的议长吗?

(****167)

没错。他与联邦宇宙军重编计划也有关,想趁机将盒子纳入手里的同样也是罗南。之所以会庇护殿下,或许也是为了准备跟毕斯特财团对垒在展开调查途中,我倒是听到一项可疑的风声。毕斯特财团的干部,似乎和奥古斯塔的新人类研究所有了接触。

和NT研接触?

这还没确认,但他们好像带了一名俘虏的强化人。你心里有没有底?

辛尼曼的脸色很明显地变了。玛莉妲库鲁斯搭上财团的太空梭,和亚伯特一起到了地球对于研究所那些疯狂科学家来说,这回得到的可是难得的实验品。简直就像将羊只推入狼群里哪。马哈地如此接话的表情,看得出他事先就知道辛尼曼会有什么反应。

我对自己的心急并不是没有自觉。但与颠覆联邦的盒子一起掉到地球上的,竟然刚好就是你。我自然会以为这是神谕了。

给了辛尼曼足够理解并接受事实的空档后,马哈地又以煞有其事的声音补充道。尽管巴纳吉认为这样的声音也在对方计算之中,但辛尼曼却没抬起低垂的脸。

事态的动向正在催促我们起事。你也没忘记葛洛卜的悲剧吧?就在现在这个瞬间,殿下还有你的部下,或许也正受到同样的遭遇哪。

终于抬起脸的辛尼曼狠狠地瞪向马哈地,而后马上又让沉默的目光落到了地板上。在巴纳吉眼前的,是个只顾解决眼前问题的男人。若是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他会毫无踌躇地利用别人的弱点。正眼都不瞧一下重新对其产生反感的巴纳吉,马哈地平静地补充:我这边都已准备妥当。

剩下就看你要怎么做了,你会协助我们吧?

背对着开始失去白天景致的天空,马哈地锐利到狡猾的双眸正闪闪发亮。将摆在膝上的双掌交握住以后,辛尼曼什么也没说。纹风不动的脸庞透露出他深深的苦衷,巴纳吉则握紧自己无能为力的拳头。

沿着普拉托地区的海岸往北走去,可以看见麦地那地区邻接在旁的渔港。渔港的风景自旧世纪以来并未变过,但是在只知道度假卫星里那种人工海岸的宇宙圈居民眼中,那一样是具有地球风味的迷人光景。有句话说:鱼帮水、水帮鱼,渔港是靠着每日造访的观光客在过活,这一带自然也设有和鱼市场直通的咖啡厅与餐馆。这类店家的卖点在于,可以当场为客人剖开刚捞上岸的鱼,并且趁鲜送到厨房料理,据说在企业与公家机关进行接待时,也常会带人来光顾。

罗妮安排让巴纳吉与辛尼曼回去的飞机,要等到晚上才会起飞。回绝用餐的邀请后,两人早早离开了马哈地下榻的饭店,他们来到麦地那的露天咖啡座休息兼杀时间。太阳已逐渐西下,泛上红晕的夕日与水平线时时刻刻都在拉近彼此的距离。傍晚时分将沿海染作金黄色的太阳,和巴纳吉在沙漠中见识到的景致又有不同的美感。最初吹不习惯的海风,现在则让他觉得舒适宜人,群树枝叶窸窣的声音也十分悦耳。虽然鱼类的刺鼻腥臭有时会使巴纳吉招架不住,但在食用其他生命的地方,会闻到死亡的气味应该也是当然。在殖民卫星里,从养殖到加工都有专营工厂经手,鱼类只是一种事先抽掉生命的蛋白质来源。

隔着系于码头的渔船船桅,能看见一架搭乘在气垫船上的MS经过。以直线构成的大型机体上,装备着有棱有角的背包与辅助喷射器,那是名叫吉姆Ⅲ的联邦制式机种,应该是为了守卫首都而部署的。从巴纳吉所在的位置看去,它那趴在气垫船上的身影,倒也像是人在冲浪的模样。要是攻打达卡,也会和它展开战斗吧?体会不到任何真实感的巴纳吉在心里嘀咕后,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辛尼曼。卡尼曼转眼间就喝掉送上的第一杯啤酒,而第二杯啤酒如今也已所剩无几,他那锋芒尽失的脸,正面对着彼端的地平线。辛尼曼的眼睛毫无醉意,好似为热闹的咖啡座带来了一道阴影。

那个,刚才的事我很抱歉。

走出饭店之后,巴纳吉就没有正眼跟对方说过话。也因为辛尼曼才被马哈地戳到痛处,巴纳吉担心他是否还保有身为船长的冷静。就在疑思无法抹去的情况下,巴纳吉隔了几分钟才开口。辛尼曼的眼珠锐利地转向他。

我在马哈地先生的面前,自以为是地讲了那么多话

不,你感觉到的并没有错。

辛尼曼再度将目光摆到地平线,他讲话的语气意外平静。巴纳吉屏息注视起对方的脸。

冲进大气层时主动靠近葛兰雪的独角兽简直就像活生生的人一样。尽管你应该已经失去意识,它动作的方式却不像机械。我想独角兽大概感应到了你的心。

讲到心这个词的时候,辛尼曼一面露出带有些许困惑的表情,一面继续说道。

或者该说那是存在于表层意识的深处,连本人都无法碰触的无意识领域吧。就算你把心封闭住,那架机体仍然感应到了。它知道你还想活下去、还留有生存的气力。独角兽就是被这种意念驱动的。其中应该是有机械性的道理在里面,例如透过精神感应装置进行自律控制之类的

大口灌进啤酒后,把玩起空酒杯的辛尼曼苦笑着补了一句:实际上,待在里面的就是个杀也杀不死的家伙。船长果然没变,他还保持着平时的本色。你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才把我带去沙漠的吗?一方面感到安心,心里受了些许冲击的巴纳吉试着问道。辛尼曼只是浅浅一笑,什么也没说。

你会协助马哈地先生的作战吗?

隔上一阵时间,巴纳吉提出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辛尼曼嘴边的笑意消失。

马哈地先生说要镇压达卡,表示他会对这座城市发动攻击对吧?

是啊

别做这种事啦。既然都知道玛莉妲小姐的下落了,我们还不如去救她。如果是奥黛莉米妮瓦公主,也一定会这样

没办法说去就去啊,军队就是这样。

以焦躁的声音打断巴纳吉后,辛尼曼将啤酒杯放回桌上。见他的脸笼罩上一股职业军人的严肃,巴纳吉只得收口。

喏,巴纳吉,你要不要来我们这里?

盯着空酒杯,这次换辛尼曼咕哝出一句。巴纳吉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然跳起的声音。

你是要我加入新吉翁吗?

沉默成了辛尼曼的回答。一面陷入喉咙突然被堵住,而变得无法呼吸的错觉,巴纳吉低下无法作答的脸。辛尼曼静静间道:你不肯吗?

也难怪啦,毕竟你住的殖民卫星,就是被我们这群恐怖分子搞得七荤八素的。

并不是因为那样,像我也杀了奇波亚先生和其他驾驶员。我渐渐明白,用其中一边的价值观来判断事情。

从刚才与马哈地对话时不,比那还更早,自己心里有某种观念正逐渐改变;面对这样的心境,巴纳吉说道。辛尼曼则刻意对他投以锐利的目光。

现在的立场,已经不能让我再待在安全地带做批评了。我是状况的一部分,必须负责任。但这不是参加任何一方就能了事的

其他想法没能化成言语,巴纳吉紧紧摨起搁在膝盖上的手掌。塔克萨与奥特舰长也曾把责任这个字挂在嘴上。这个棘手的字眼会将人绑住、让白己无言以对,有时甚至会逼人为恶。但要是不能承受它的重量,便无法在这个世界有任何作为。若不想当个无力的旁观者,就得对本身的角色有所自觉,并扛起伴随而来的责任才行。在这个前提下,即使只有一点成效也好,巴纳吉会尽可能去找出能改善现况的方法。承担世界重量的觉悟卡帝亚斯想表达的意思,一定就是如此。如果有想做的事情,要先找出什么是自己办得到的,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接近目标的能力纳入手中,这就是他想教给巴纳吉的东西。

虽然我还不太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但某个人曾叫我去思考,要怎么使用盒子才会带来好的结果。说不定这就是我该做

忽然举起手,辛尼曼把经过身边的女服务生叫住。再拿啤酒来,这家伙也要。指着巴纳吉这么说道后,他又摆出若无其事的脸,要对方继续说下去。我还未成年耶?被人影响到心情,巴纳吉朝辛尼曼投以惊讶的目光。

你喝就是了,今天算特别的日子。

有什么特别的啊?

你变成大人了,庆祝一下也不会遭报应吧。

未曾见过的温和笑容,让巴纳吉肚子里感到一阵暖意。一边体会着有点害臊、又好像无法再回头的复杂心情,巴纳吉将目光转到染上夕色的海面。

在海平线那端,为了终止这场无益的战争,奥黛莉一定也在寻找自己能做的事。不安与亢奋在心中来回交织,巴纳吉忽然想起:利迪少尉又怎么了呢?希望他那边也能进展顺利,不过

自甘迺迪角越过北美大陆,再沿西印度群岛南下大西洋过了一小时。在圣路西亚外海西南方一千公尺的上空,利迪发现做为此行目的地的战舰。

就是它吗?

利迪将全景式荧幕的扩大游标移向目标,让影像进行CG修正。线条俐落的舰体上承载着构造单纯的舰桥部分,那肯定是拉凯拉姆的身影没错。

由亚洲东半部的码头出航,隆德贝尔的旗舰在绕了地球半圈后抵达大西洋上空。望着比拟阿卡马更像船的形影,利迪体认到,自己心里并未掀起任何波涛,他留意地调整了机体的速度与高度。化作waverider型态的德尔塔普拉斯微微动起主翼,在空中留下一道带弧度的飞机云后,与飞机唯妙唯肖的机影便开始慢慢拉低高度。

拉凯拉姆目前正位于洋上五百公尺。尽管了解原理,远远看见宛若海上舰艇的舰影浮游空中,仍让利迪感到诡异。既然能维持在时速三百公里的低速,新型米诺夫斯基航宙引擎的性能应属完美。利迪计算以亚音速飞行的自机与战舰的相对速度,确认预计抵达时刻并无变更后,他微微叹出气,打开了头盔的面罩。揉着这阵子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睡眼惺忪的眼睛,在利迪将薄荷锭含进口里的刹那,接近警报的尖锐声音响彻于驾驶舱内。

利迪关上面罩,重新握起操纵杆。自动启动的感应器捕捉到从拉凯拉姆接近的三道机影,并在全景式荧幕的一角显示扩大视窗。从视窗上可以辨别,发出我方识别信号的三道机影,是各别搭载辅助飞行系统(subflightsystem)的三架MS。对方的高度在一千两百公尺,由相对关系换算出的速度则是零点八马赫。SFS使用的是标准的喷射座,但趴在上头的MS却无法在德尔塔普拉斯的资料库查到。

无吻合资料会是之前提到的新机体杰斯塔吗?

凝视着涂装成中蓝色的人型机体,利迪想起在拉凯拉姆进行评价侧试的新型机名称。这时,采取倒V队形的编队突然散开,使利迪反射性地屏住气息。追寻着分散的机影,扩大视窗分成三块,并配合个别的行进方向掠过全景式荧幕。以亮度变低的傍晚天空为背景,呈椭圆形的喷射座拖着短短的飞机云,伏于其上的巨人局部短瞬地烧烙进利迪眼底。虽然那也是吉姆型机体,肩膀与腿部却具备厚实突起的装甲,各部位则露出有大口径的喷嘴。若提及吉姆型MS的优势,自然会想到它那苗条的体态,但这些家伙却有着美式足球选手般的体型。

几架体格壮硕的MS,正驾驭着代步机无人式SFS急速接近。先行的两架飞入德尔塔普拉斯的对向航道,利迪对此皱起眉头,若想错身而过,对方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而两架MS随后的举动更让他人吃一惊。在三机交会的前一刻,两架杰斯塔竟突然蹬离喷射座,让躯体跃向空中。

搞什么!?

像是要堵住德尔塔普拉斯的去路,点燃背部与脚部推进器的两架MS在空中交错。撘载有巨大的米诺夫斯基航宙引擎的舰艇也就罢了,未具备变形结构的MS绝无可能自由飞翔于天空。在空中交会了一瞬,立刻往下掉落的两机眼看就要占满整块全景式荧幕,利迪赶忙压低机体的高度。由两架MS冒出的烟雾混杂着水蒸气,遮蔽了利迪的视野,遭乱流扑上的德尔塔普拉斯不稳地摇晃起来。特技表演般地完成零距离交错后,两架MS分别搭上对方的喷射座,迳自飞到了把操纵杆推到底的利迪后头。

这类交换喷射座的空中换乘,在重力环境下是经常会有的训练,但一般是由飞行编队一上一下进行练习,像刚才那样让并行机体做交换的情况,其实并不寻常。利迪以目光追着两架从后方远去的MS,但紧跟着响起的锁定警报又让他为之一颤。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绕到了上方,利迪看见另一架杰斯塔举起光束步枪瞄准,枪口则从喷射座上对准着德尔塔普拉斯。

这些家伙是什么意思!

利迪立刻让机体侧转,逃离对方的弹道。同时看见后方两机急速转向,再度绕到自机左右后,利迪在猛烈G力中开启了无线电的公用回路。

接近中的友军机体,这里是拟阿卡马部队R(罗密欧)008,利迪马瑟纳斯少尉。我受命转任至拉凯拉姆,正要前往贵舰。请让开航道。

没有答覆。转眼间由左右跟上德尔塔普拉斯后方的两机,逐步拉近了相对距离。既然有另一架机体守在前头,利迪这时也无法加速将他们甩开。你们应该有听见吧!快回答!像是在嘲笑如此怒斥的利迪,并列于左右的两机再度自喷射座跃起,两道身影在上方交错,为机体带来乱流的漩涡。waverider机首急速下沉,失速的警讯开始在仪表板闪烁。

利迪才刚设法让机体重整态势,剩下的一架MS又从正上方用光束步枪对准他。一面为对方完美的配合咂舌,利迪理解自己正被人玩弄,血气冲顶,他往上瞪肩膀上标有U007编号的杰斯塔。如果你们想斗!嘴里挤出这话,利迪将日光扫过紧紧贴在左右的两机。左边是U008、右边是U009,辨别肩膀上的编号后,利迪猜测单独行动的一机就是队长机,他刻意减缓速度,让左右两机先行而去。

对方似乎认为利迪在害怕,两机机警地调整相对速度,打算三度进行空中换乘。在两机蹬离喷射座的瞬间,利迪拉起变形的操作杆,让德尔塔普拉斯改换为MS型态。飞机的轮廓顺时瓦解,重新构成人形的机体上飞散出水蒸气的薄膜。利迪点燃推进器抵销迎面扑来的空气阻力,并朝着正要在眼前交会的两架杰斯塔冲去。

(****179)

作势冲撞后,利迪飞上赶忙要回避的U009头顶,一在脚边看到吉姆型的面罩式主摄影机,他紧接着将机体的节流阀全开,要德尔塔普拉斯一脚踩在杰斯塔背上。

竟然把我当成垫脚台!

驾驶员的怒骂声从接触回路传来。靠着这一踩的劲道,利迪接触到U009原本要站上的喷射座。德尔塔普拉斯的左腕抓住了平台上的握柄,右腕则拔出光束步枪。全球适用的桥接器亮起规格吻合的讯息,这表示喷射座现在已交由德尔塔普拉斯进行操作。

被人当成垫脚台又失去本身依靠的喷射座,U009一路朝一公里下的海面坠落而去。与喷射座接触后,U008则立刻掉头前往回收僚机,对其不予理会,利迪寻找起队长机U007的机影。顺着错综于眼前的飞机云找去,利迪将枪口转向自机背后的一条云气。几乎同一时间,遭对方锁定的警报响起,OK,我们到此为止的无线电声音也从头盔传出。

我清楚了解少尉的实力了,特别待遇似乎不是白白得来的哪。

早一步瞄准德尔塔普拉斯的U007把枪口提到上头。这人在说什么?无法立刻理解事态,利迪仍把准星对着喷射座上头的杰斯塔,随后,锁定警报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他急速让机体攀升。看准从正下方追上来的U008的喷射座,利迪将枪口转向对方,就在此时,戴瑞,还不住手!U007的无线电声音响彻现场。

可是,奈古尔队长!隆德贝尔的三连星怎么可以被人看扁

会被对方看扁,是因为我们的实力就只有这种程度。去把华兹的杰斯塔回收上来,即使泡了海水,明天的训练还是要照常跑。

了解!吼着回话,U008的喷射座掉头朝海面下降而去。他们就是传言中隆德贝尔的三连星吗?利迪在这瞬间并无任何感慨,他仰望被称为奈吉尔队长的男子所驾驶的杰斯塔,U007半蹲在喷射座上、将左手水平举起的动作让利迪大感讶异。

像是在表达欢迎一样,机械手掌伸去的方向,可以瞧见飘浮在空中的一个黑点,那就是拉凯拉姆的舰影。这似乎表示欢迎活动已经结束了。被一箭穿过的三个星形确认了机体胸前上的个人图样后,利迪对其厚颜的举动发出叹息,他让德尔塔普拉斯从喷射座上离开。背对着开始自动盘旋的SFS,变形为waverider的机体点燃推进器。

将坠落海面的U009回收上来的戴瑞机、奈吉尔机则随后跟上。一面在背后感觉到混有敌意与好奇的视线,利迪开启与拉凯拉姆通讯的回路。以傍晚的天空为背景,联邦宇宙军首屈一指的巨大战舰不过是一个黑点,看着那副光景,使得往后得将其当成母舰的利迪产生了一抹不安。

舰体巨大而白皑的拉凯拉姆,在左右两弦备有跟舰身一体化的弹射甲板,其舰龄与隆德贝尔组成的时间几乎等长,可以归属为新造的战舰。细长的舰体在质量上虽逊于拟阿卡马,却有将近五百公尺的全长,可搭载的MS数更多达十二架。

在三年前的第二次新吉翁战争中,拉凯拉姆曾率领隆德贝尔舰队张开防卫线,并且成功地阻止宇宙要塞阿克西斯坠落地球,向世人昭告了它的活跃。据说当时半毁的战舰能分配到大笔预算进行修复,继续担任隆德贝尔的旗舰,其中八成有其政治上的考量。新吉翁战争可以视为是一场由于双方都伤亡惨重,才得以收尾告结的战役,因此联邦政府不得不大肆宣传自军的胜利,将拯救地球的拉凯拉姆拱作得胜的象征。

布莱特诺亚上校在大战中担任舰长的事实,应该也是引起政治考量的一大因素。尽管与当事人的意志无关,白色基地的年轻指挥官曾被捧成一年战争的英雄,而经过十几年的时光,这名英雄又再度被捧作战争胜利的象征。就任舰队司令后,破例得以继续留任舰长的人事命令之所以会被容许,其中自然大有文章布莱特本身希望与中央政府保持距离的意愿,以及对新人类部队的指挥官这个别号感到危险,使得参谋本部刻意让布莱特与中央疏远的盘算或许就是这两种想法局部地出现吻合,才导出现在的结果。

若是如此,对这艘战舰来说,不会有比自己更麻烦的客人了。一让拉凯拉姆收容,连驾驶装都还来不及脱下,利迪就被叫到舰长室里,想到自己正不变脸色地思考着这些事,他在内心发出苦笑。以往对政治深痛恶绝的他,现在竟然先顾及对方的政治立场

今天的训练计划中,并未包括杰斯塔的耐水性侧试吧?奈吉尔上尉。

没看向想着这些事的利迪,布莱特朝着一同被命令至舰长室报到的奈吉尔葛瑞特上尉发话。是,我很抱歉。如此答话的三连星队长似乎明白,王牌驾驶员的言行举止并不会被阶级束缚。尽管立正不动的姿势还留有分寸,略长的浏海下,发亮的目光却显得平稳镇定,毫不掩饰表情里听长官数落也是工作之一的想法。以二十七岁的军人而言,奈吉尔的眼神显得沉稳内敛,除了自诩为冷静的翩翩斯文男外,他身上还透露着一股傲慢,仿佛自己是最受信任的驾驶员,但就整体上来看,他仍蕴含某种深不见底的气质。

不知道是否已对这类事故司空见惯,布莱特在办公桌前也是摆着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与拟阿卡马相同,舰长办公室里保有边长五公尺的正方形空间,除利迪与三连星的成员以外,在场的还有梅蓝副长,不过他脸上却从一开始就流露着灰心的神色。利迪想起诺姆队长曾说过,母舰与驾驶员之间必须要有夫妻般的默契。要是让驾驶员闹起别扭,母舰的防卫就会出状况;而驾驶员若是被母舰的成员嫌弃,也会变得无家可归。

飞行训练时,这几名遭遇到利迪少尉的德尔塔普拉斯。在奈吉尔上尉的提议下,少尉同意配合进行训练。结果在空中换乘途中,华兹中尉出现操控失误,使得U009(uniformnine)坠海我说的与事实有不符吗?利迪少尉。

尽管灰心,梅蓝副长仍皱起粗眉,朝利迪发出与魁梧体格相称的粗犷声音。利迪原本打算答话,但华兹史提普尼中尉走向前说道我并没有失误的声音,让他收了口。圆脸而缺乏腰身的华兹,并不知道自己与奈吉尔正好呈对比。华兹在三连星中似乎最为冲动,一登舰就找利迪麻烦的同样也是他。虽然当时在奈吉尔的喝上下得以无事收场,等到离开舰长室后,利迪应该还得迎接他的另一波情绪。

我完全照平时的方式操纵,是因为

华兹中尉。

打断华兹的话,站在身旁的戴瑞麦金尼斯中尉开口。梅蓝副长问的是利迪少尉。

站在恼火地沉默下来的华兹旁边,戴瑞的目光没有和任何人对上,只朝着正面。拉丁血统较浓的淡黑色脸孔与卷发相辅相成,让他散发着一股超然的气质,但这人仍不是可以轻忽的角色。戴瑞只是认为,这里并不是让他们解决事情的地方,与单细胞的华兹不同,他身上具有另一种危险性。忍住口里的叹息,利迪向梅蓝答道:您说的是事实。不管怎样,利迪的想法和三连星另两名成员并无不同,他也想早点离开这里。

当然,提问者应该也知道这并非事实。看了面无表情的奈吉尔,再看过戴瑞与华兹桀骜不驯的脸孔,梅蓝带着叹息之意说道:热心训练是很好。

但杰斯塔是联邦宇宙军重编计划的关键机体。要是因为你们胡乱操控而坏了侧试的评价,只会徒增困扰。更何况我们之后或许会参加实战。你们到底懂不懂?对赶不上参加新吉翁战争的你们来说,这是久候多时的机会吧?要是机体在危急时动不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似乎也觉得那的确会很困扰,奈吉尔等人的表情微微僵硬起来。他们靠着独特的协力攻击刷新训练纪录,并且以隆德贝尔的三连星之名打响知名度,的确是在这两、三年才发生的事。如果无法证明自己的技术在实战中也能通用,现在的名声也只是座空中楼阁罢了或许三个人都有着这样的焦虑。

够了,梅蓝。这件事我不追究,但你们对亚纳海姆公司的机师可得尽到意思。

一面从椅子上站起,布莱特说道。是!奈吉尔等人则并拢脚跟回答。

对甲板要员也一样,你们要负责把流满甲板的海水清干净。

是答话的工人脸上蒙上阴影。有什么疑问吗?接着如此确认,布莱特眯眼朝向三连星的众成员。

自己的屁股自己擦,我话就说到这。你们去吧。

三人份的是!撼动了舰长室的空气,利迪在身旁感觉到他们一起向后转的动静。戴瑞拉着抛来险恶眼神的华兹肩膀先后从房间告退,最后才由奈吉尔穿过房门。奈吉尔上尉。布莱特开口说道时,房门刚好合上了一半。

那么,你对利迪少尉的评价是?

他合格了。

干脆地回答后,奈吉尔没有与利迪对上眼,迳自关了门。利迪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先将视线移回布莱特身上。对说道那我也失陪了的梅蓝点过头,布莱特重新将脸转向墙壁上的仪表板,待梅蓝离开房间,他便发出微微的叹息。

让你遇上了粗暴的欢迎仪式哪,利迪少尉。

本舰的航路会调向非洲。报告指出,潜伏于撒哈拉沙漠的吉翁残党开始积极动作。若是与造成问题的伪装船有关,也可能在接触后立刻发生战斗。

收敛起一瞬间露出的微笑,布莱特在仪表板上叫出西非的卫星图像。一面用眼睛追寻吉翁残党军这几天的动向,布莱特继续说道。

确保拉普拉斯之盒是最优先的考量,但我们或许没那种余裕。想当本舰的驾驶员,你就得绷紧神经好好干。

布莱特只说了这些。利迪原本预测对方会谈得更深,他一边回答是,一边也将意外的脸朝向布莱特。注视着沉默地催促自己离去的背影,利迪下决心开了口:我可以说句话吗?

什么事?

无论出身如何,我也是联邦宇宙军的驾驶员。希望您不要对我有特别待遇。

三连星那些人之所以会有使坏的小动作,也是因为利迪受特别待遇的风声在舰内传开。会惹人嫌这点利迪心里早有准备,但要是被人当成麻烦的贵客而坐冷板凳,变得什么也不能做,他就无法忍受了。望着无意看向自己的背影,利迪用压抑的声调继续强调。

我也经历过实战。不必因为我有监督的责任,就将我从危险的任务剔除

你别天真了!

布莱特转身发出的斥责穿过驾驶装,让利迪全身肌肤发颤。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你将自己视为特权分子的证据。要是你想做个普通的驾驶员,就去帮忙打扫甲板。回望僵直的利迪眼睛说道,布莱特拨起有些不修边幅的黑发,然后把视线转向挂在墙上的数张遗照。

我看过很多驾驶员,他们都相信自己不会死。但人在会死的时候就是会死。

过去服役于这艘战舰,却没能归还便消失在战场上的驾驶员们顺着布莱特的视线看去,利迪将目光停在标示有阿姆罗雷中校的照片上,感觉就像让人堵住了嘴,他将视线转回对方身上。布莱特的脸只显露出一瞬的沉痛,随后又立刻找回指挥官的表情,他重新将冷静的目光望向利迪。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没有给你特别待遇的打算。若有必要,自然会叫你干活。但你一定要回来。只要能办到这点,我就认同你是普通的驾驶员。

如此说完之后,不等利迪回话,布莱特坐回办公桌之前。唯有身经百战的指挥官才能讲出这些话,一方面被话语的分量所压倒,利迪心里也想反驳:这还用你说?他悄悄地握紧了贴在大腿上的手掌。

我没有急着寻死的意思。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自由在赎清自己受诅血统的罪过前。在冻结的胸中嘀咕过后,答道是的利迪敬礼并转身。布莱特无意抬头,目光只停在桌面的文件上。

走出舰长室,首先映入利迪眼底的,是靠在通路墙壁上的奈吉尔。与投以无言目光的三连星队长对上脸,利迪混着叹息说道:我懂。

我会帮忙清理甲板,请让我跟队长打个赴任的招呼。

奈吉尔只是三连星的队长,拉凯拉姆的MS部队自有另一名中校担任队长。虽然对方是这里的王牌,但利迪没道理让不懂其中缘由的男子对自己说教。经过什么也没说的奈吉尔面前,利迪打算前往MS甲板,但一道说着你脑袋太死了的声音让他止住脚步。

你的心跟身体都绷得死死的,难得有不错的才华,这样下去只会白白浪费掉而已。

被看穿了,利迪无条件地感受到这般的落败感。笼罩在舷窗照进来的夕阳下,奈吉尔对利迪投以老鹰一般的眼神,别过脸的利迪抛下一句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随后便离开现场。离开墙边的奈吉尔开了口:

你是连队伍这个词都不懂的小鸡仔吗?哎,我们三连星也是随自己高兴在干啦,没必要给你出意见。但你要是做出扯拉凯拉姆队后腿的举动,小心我从背后对你开枪哪。这句话你给我记好了。

没放过利迪隔着肩膀转来的视线,奈吉尔语带阴狠说道。果然在提防我。一边重新体会到对方的排外感,利迪说服自己,这样反而好办事,他反口相讥:这真是艘好战舰呢!

有实战派的舰长,再加上团结一致的MS部队,你不觉得很理想吗?

就只有风凉话说得比较像回事。你是想说,我们这群只懂训练的傻子在搞小团体吗?

我没这样讲,只是觉得很羡慕而已。因为我已经

没办法走进你们里头了意料外的一句话沉到肚子里,利迪收口。奈吉尔松缓身上杀气,朝利迪投以讶异的目光,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把脸转向墙上的通讯面板。

你应该知道吧?杰斯塔是为了支援UC计划而制造的机体。

在平常,通讯面板会播映外围监视器捕捉到的影像。头一次听说的话题,让利迪窥伺起奈吉尔注视傍晚天空的侧脸。

在预定中,我们三连星原本会成为UC计划的侧试驾驶员。但计划却中途告停,我们才会落得搭乘支援用量产机的下场。

为了与那架独角兽共同行动、并给予支援而开发的机体若是如此,利迪就能明白兼顾耐久性与机动性的杰斯塔,为何会有异于量产机的性能了。按捺住胸口的忐忑,利迪重新转向奈吉尔。

计划中断的同时,带袖的的行动也变得频繁。才以为双方在宇宙打了起来,全军却一股脑地搜索起掉到地球上的伪装船。结果就连管不上这些事的隆德贝尔也被找来帮忙。会让人变得神经质也是当然的吧?要是UC计划的产物被带袖的抢走,而且还藏在那艘伪装船上头

这些事我不懂。

利迪没自信能再维持面无表情的脸。朝着快言快语地打断话锋并且转身的利迪,奈吉尔讲出充满讽刺意味的一句:我看也是。

驾驶员不需要环顾全体的脑袋。即使上面的人都是傻蛋,也只能信任他们的指示来作战。就这一点来说,我觉得我们运气算是好的。

你是指布莱特舰长吗?

是啊,毕竟他是率领历代钢弹一路打拼过来的人,可没有那么好拢络。你最好有点骨气哪。

自始自终,奈吉尔都没有放下将利迪当成外人的态度,最后留下这句话之后,他便离开了通讯面版前面。这也不能怪他。如果中央议会派来的监督人员摆出一副驾驶员的脸孔,利迪也会摆出一样的态度。审视着来到遥远地方的自己,利迪突然感到一种遭人扭断牵系的痛楚,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此说道的他,在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奈吉尔停住脚步,并再度隔着肩膀抛来带有杀气的目光。

因为我们的敌人,搞不好就是钢弹哪。

无视于露出讶异表情的奈吉尔,利迪望向通讯面版上的朱红色天空。能够开启百年前的憾恨拉普拉斯之盒的MS,以及被选为其驾驶员的少年,巴纳吉林克斯。我认定你是个男子汉。将那道声音从脑中抹去,利迪凝视着染上夕色的海洋,仿佛正在燃烧的浓烈色泽,使他感到一阵目眩。拉凯拉姆的速度与利迪抵达时相同,犹如血泊的大海无穷无尽地流动于他眼底。

杰祖鲁的侧试结果应属良好。驾驶员的适应速度也很快。知道要协助马哈地会长进行作战,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戴着面具的脸孔在荧幕那端说道,罗妮并不觉得那是人类的脸。面具底下露出的鼻梁与嘴角都太过端正,丰密的金发则让她联想到人偶。自己看见的该不会全是人造物的影像吧?注视着露出平静笑容的弗尔伏朗托,罗妮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听见马哈地在旁回答这也是你订定的作战的声音。

镇压达卡的作战一旦成功,全世界的同志就会跟着行动。届时救援米妮瓦殿下的机会应该也会出现。能为复兴吉翁尽到一份心力,是我打从心祌的愿望。

真是让人感到安心的话。如您所知,我们失去了在地球上进行作战的手足。您能跨越信仰的差异,接纳我们这些来自宇宙的居民,实在令人高兴。

巧妙的措词,使罗妮父亲也朝着通讯操控台扬坦了嘴角。贾维企业拥有的港湾设施一角,在禁止电话拨入的会长室里头,只有罗妮与马哈地的身影而已。沉浸于只能依靠荧幕光芒的昏暗之中,马哈地重新以锐利的目光望向伏朗托,在我的认知中,你们并非异教徒,而是失去神的子民。如此说道,他张开盖在纯白阿拉伯服下的双臂。

我们承继了最后一名预言者的无上恩典,当然得对你们伸出手。伊斯兰的怀抱是对所有人类敞开着的。

我了解了。我会祈祷这次作战成功。InshaAllah(一切皆奉阿拉的旨意)。

吉翁万岁。

最后,伏朗托微笑的脸孔在罗妮心中留下印象,通讯结束了。同时,房里点起照明,光源照出安坐于皮革椅子上的马哈地,以及站在他斜后方的罗妮。在此他们无须顾忌任何人的目光,马哈地身穿阿拉伯服,还搭配着亮色系横纹的男用围巾,但他的表情却微妙地透露出想漱口清嘴的讯息。

若是让性情直率的人讲出违心的社交辞令,就会出现这种反应。想起父亲说着吉翁万岁时的表情,罗妮微微露出苦笑。怎么样,罗妮?听见马哈地的问话,她抬起脸庞。

你觉得那是吉翁戴昆之子吗?

与伏朗托通讯时,父亲之所以会让自己同席,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与母亲各异的两个哥哥不同,罗妮从以前就有一股奇妙的直觉。她把手凑到被女用围巾覆盖的太阳穴上,诚实地回答:我不知道。

因为夏亚阿兹那布尔这个人会随时代不同而改变自己的出现方式。

有道理。我也没有直接与夏亚见过面。或许那是打算靠张面具,来让自己成为偶像的吉翁后人

比起令伊斯兰教徒忌讳的偶像崇拜,马哈地显得更加唾弃这种耍小聪明的手段。算了,这些在大事之前都不过是小事。就现在来说。说着,他从椅子站起身。

在自古以来就有穆斯林构筑共同体的非洲土地上,联邦政府傲慢地建造了首都。面对这项大罪,大多数的罪业都会失去意义。联邦一方面把反对势力定罪成恐怖分子,又为了维持军队营运,而将其放养至今。就这点来说,我们与新吉翁的立场是有相同之处。对联邦那几只老鼠做的情报工作没问题吧?

是的。针对情报局的卧底,我已经放出了四套欺敌的情报我们的实际战力,也没有对带袖的的驾驶员与整备兵公开。

这样就好。伏朗托肯定会视作战的进展情况,趁机对我们下手。要说盒子的事也好、米妮瓦殿下的事也好,我们对带袖的内情知道的太多了。

白人终究只会玩伎俩是这个意思吗?

没错。这层道理在辛尼曼身上一样适用。我真正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们这些亲人。

把手搁在罗妮肩膀上,马哈地露出身为父亲的笑容。拥抱着受到期待的真实感,罗妮从正面仰望父亲的眼睛,但并非所有的白人都是坏人,想起那个名叫巴纳吉的少年与他的温吞感性,罗妮闭上的嘴唇微微蠢动起来。马哈地似乎没有察觉,以军用潜水表确认时间后,说道差不多了的他将手从罗妮肩上收回。

出港吧。不知道明天以后会是什么情势。

那是句沉重的话。沉默地点头,罗妮忘去一瞬之前的踌躇,跟在父亲背后离开会长室。

贾维企业的港口,建设于达卡北方一千五百公尺的撒哈拉地区沿岸,在与沙漠邻接的海岸中,只有该处能看见醒目的灰色人工建筑。往内陆推进约十公里的地方还有太阳能发电厂,但点状散布于沙漠中的镜面原野,也一样是形影孤伶。配置为环形的聚光镜会吸收太阳光,并透过位于圆心的蓄电塔转换成电力,而后再经由并用微波的供电系统,将其输送至契约用电者身边。聚光时所产生的莫大热能,也有利用在有害废弃物的焚化处理上,贾维太阳能发电厂的一大特色,就是同时具备废弃物处理场的功用。与发电厂以高速公路连接起来的这座港口,其实就是从世界各地领受废弃物的窗口,即使将进出港口的货船称之为巨大垃圾搬运船,也不会与事实有所出入。

码头排放着数具吊货用的台棒与桥式起重机,在那后头则有一间间附有顶篷的处理厂比邻而立。由于焚化设施在最近一个月停止运作的缘故,码头边只能看见贾维企业拥有的拖船而已。与马哈地一同离开办公栋之后,罗妮走进一座在外貌上与海运仓库并无二致的处理厂。那里与其他处理厂不同,在构造上可以让船只直接系留于附有顶篷的码头令人联想到广大海蚀洞的无际昏暗中,有着尚布罗停泊于码头的巨大身影。

傍晚的阳光从正面的出入**入,红红地照出大部分机体都沉在水中的MA。一脚踩上由码头伸出的舷梯后,忙于点检作业的阿巴斯与瓦里德便注意到来者,罗妮看见他们离开整备士的行列,一起跑了过来。两个哥哥的围巾都用额头上的绳子系着,以目光与他们互相知会之后,罗妮爬完剩下的阶梯,并踏上相当于尚布罗肩部的装甲。殿后的瓦里德爬上舷梯时,设置于顶篷的喇叭刚好启动,让听惯的阿拉伯语响彻于机库之内。

AllahuAkbar(伟大的阿拉)AllahuAkbar。听从着模糊的声音,罗妮等人当场跪下。他们每天应做五次礼拜,但今天为了为巴纳吉领路,罗妮漏掉了一次。待在码头的整备士们同样跪了下来,当所有人朝地中海遥遥的那端圣地麦加叩头时,罗妮比平常更聚精会神地将额头贴向尚布罗的装甲。

机库里设置有港湾,由于方向背对大西洋的缘故,出口朝的是东方。可以在太阳底下朝圣的日子,今天说不定就是最后,明天以后能否继续,谁也不知道。细细体会了父亲这么说过的话,罗妮做着不知是第几次的祷告,此时,她发现有道奇妙的长影落在码头上。

整备士一律跪在地上,蜷伏的背影四散于各处,而保持站姿拖着长长影子的,则是带袖的一伙。与水中专用MS杰祖鲁一起由伏朗托派来的几名新吉翁驾驶员,在这几天的共同生活中似乎已经停止表示困惑,他们俯视着将额头贴到地面上的整备士们,脸上则露出淡淡的取笑意味。尽管礼拜的仪式在近代逐渐变得徒具形骸,但也没有道理要受到不信神的人们嘲笑。罗妮恼火地瞪视着那些人,但她听见马哈地在旁说道别在意的声音。

宇宙大可让给那些人,我们只要使穆斯林之子在这块大地上增加就好。罗妮,你要生许多可爱的孙子给我看哪,还有你们也是。

持续进行礼拜的父亲并未回头,在出入口照进来的夕日余晖下,罗妮看见他的背影浮现于昏暗。是的。与哥哥们一同答道,罗妮再次将额头贴到了尚布罗的装甲上。

除阿拉以外再无真主,穆罕默德乃真主的使者。快来礼拜,快来获救。反刍着几乎已成为生理中一部分的祷词,罗妮又看了一次父亲的背影。小时候,与现已过世的母亲一起仰望的父亲背影就好似山峰,当年形影与眼前景象重叠,隐约让即将迎接圣战的身心暖了起来。

玛莉妲走在阴暗的夜路上。街灯照下昏黄不安定的光,让沿路无穷无尽地接连下去的行道树浮现在眼前。手跟脚,还有身体都好沉重。我要去哪里?我为什么在走着?玛莉妲用迟钝的脑袋思考,抬起头以后,她看见昏暗道路上到处是脚步沉重的身影。

所有人都穿着丧服。这么一想,玛莉妲自己的服装也是一身黑。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把手凑到脸上,不像自己脸蛋的触感让玛莉妲感到困惑,但她却无法停下脚步,只得持续在黑暗中迈步。行道树终于出现间断,开阔的草原一扩展于眼前,点状竖立的无数墓碑便进入了玛莉妲的视野。

那是块冷飕飕的墓地。围在棺木旁边一排人中,有玛莉妲在里头。所有人看起来都格外地高,棺木里明明有很重要的人的脸,玛莉妲却看不见,也完全无法靠近。再不快点,那就要被埋葬入土了。

尘归尘、土归土牧师习用的悼词开始传来,由绳索支撑的棺木,也开始慢慢地降到墓穴里头。大声鼓动的心脏变得像别的生物一样,呼吸也急促起来,身体撕裂般的痛苦让玛莉妲扭着身子,她察觉到,精神与**在一瞬间之内分离了。抛下被弹出**的玛莉妲,先前与她合为一体的丧服少女钻进人墙之中。黑色的帽子被挤落,也不管绑在后头的金发已经散开,少女跳进墓穴,依偎在棺木之上。

爸爸!是谁让你变成这样的?是谁杀了你?我绝不会原谅那些人。不管是杀了你的家伙,还是摆着世故表情默许事情发生的家伙,我都不会原谅。若说这就是所谓的世间,我就要憎恨全世界。我要用自己的一切,来改变男人们创造的无聊世界!

站在墓穴底部,少女将双拳握得惨白,并朝俯视自己的大人们吐出诅咒的言语。注视着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女,玛莉妲口中低语:玛莎?下个瞬间,她从背后让人架住,当场被制服在地。

数只手按住玛莉姐的双手双脚,从上伸来的手则捂在她的嘴巴。穿在身上的贯头衣被剥下,玛莉妲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变成了全身**,随后,朝着腹部侵入的沉重体温让她产生一阵绝望。

啊啊,又来了。那东西又进来了。男人污秽的东西进了她的身体。不撑过去不行,玛莉妲心中的声音如此说着。即使微微隆起的**被粗鲁地搓揉,大腿也被打开到极限,听从这些就是她的任务。但这又是为什么?是因为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吗?玛莉姐自问。我明明不是为此被制造的,就算我与姊妹们都是同一个人的复制品,也拥有会疼会痛的灵魂啊

你根本没必要忍耐。

扑向自己的男人后头,有名神似玛莎的少女说道。在身体硬是被撑开的痛苦中,玛莉妲听进了那道声音。

去抵抗他们吧,将这些男人的脖子全部折断。你有这样的力量。

我没办法。我不可能做得到。被压住的手脚动也不能动,玛莉妲朝玛莎投以恳求的视线。救救我,叫他们住手。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玛莉妲变回了十岁左右的少女,受制的身体正挣扎扭动着,而玛莎则对她抛回冷酷的观察者目光。不行,你要自己想办法。我对自己逼自己屈服的软弱者才没有兴趣,那种女人只适合被男人当成道具。沉默地如此诉说的眼睛,正隔着男人的肩膀闪闪发亮,玛莉妲再度试着在手脚上用力。果然还是不行,动不了如果勉强要动、关节就好像要碎掉了

有什么关系呢?与其屈服在他们面前,你还不如将自己毁掉。比起让无聊的规矩束缚住,毁掉一切还更好。为了破坏男人们订下的规矩,我想要的是力量。我要支配只懂斗得头破血流的男人,靠力量重建这个世界。我们有这种权利,而你则有我要的力量。去战斗吧,去跟压抑自己的人事物战斗,去跟从你身上夺走光的世界战斗。让摧残生命的男人们,全都跪倒在孕育生命的女人面前。

光在身为人造物的身体里,所出现的唯一一道光芒。堕胎用具的冰冷光泽浮现于脑海,让玛莉妲鼓劲在四肢上使力。她将缠住自己的数只手扳开,并把自己抽回眼前的手掌伸到男人脖子上。压在玛莉妲腰部的力道变弱,当男人被逼得仰起身子,陷入喉头的拇指掌握到某种僵硬的感触。杀了他们、打倒他们,让夺走光的人们接受报应。受脑中响起的声音催促,玛莉妲掐碎那僵硬的感触。

喀的一声沉沉地传到指尖,男人的脖子无力地垂。在他嘴边的血与唾液流下之前,玛莉妲从男人底下挣脱了。肩膀因喘息而起伏着,玛莉妲一面以目光追寻其他男子的动向。制服住自己,并且对自己施暴的男人们,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地上尽是趴倒横躺的男人尸体,看不见玛莎的身影。

取而代之地,玛莉妲看到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女,正依偎在男子的尸首旁,伸手摇着不再动弹的背影。MASTER,你起来嘛。为什么你不动了?听见混有呜咽的声音这么说着,玛莉妲害怕地将目光落到自己掐死的男人身上。口里流着血,受压迫的眼球弹到了眼眶外头,那是斯贝洛亚辛尼曼的脸。他披着平时那件旧皮革外套,手里紧握船长帽,脸上的瞳孔则在血泊中睁得老大。

MASTER坏掉了。

与自己同样长相的少女,抬起了让眼泪濡湿的脸孔。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抱头尖叫的玛莉妲忘我地狂奔。她拨开深沉的黑暗,没头没脑地在分不清天地的空间中奔跑。不管再怎么跑,黑暗都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唯有杀人的感触沾上指头,逐步让那份真实感加剧。

以浑身力气发出的尖叫声好似要冲破隔音玻璃,以铁环铐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掌使劲张开着。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以及痉挛的指尖,都反应剧烈得不像是单纯的生理反应。人的脑内有着唤醒恐惧与绝望的开关,若以电流持续刺激该处,就会出现这样极端的反应不禁让人联想到某种机械装置。

心和灵魂这类字眼只能用以聊表慰藉,人类的喜怒哀乐,终究得靠脑内电流的些微差异来决定。洗脑装置会直接动摇存在的根本,就这层意义来看,其骇人程度或许不是**解剖可以相比的。嵌有电极的头套被固定在玛莉妲头上,因苦痛而表情扭曲的双眸逐步变得眼神空洞,亚伯特忍不住将视线从封死的隔音玻璃挪开了。似乎没人料到玛莉妲会持续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就位于监控室管制器材旁的研究员们,也都显得脸色发青。显示各种生命迹象的荧幕正警报大作,唯独表情冷静地注视着手术室的检体,问道状况怎样?的,正是玛莎毕斯特卡拜因。

体温、脉搏都已呈现危险值。对检体额外注射异丙醇,间隔一会再继续可能比较好。

事前催眠的效果比想像中的差呢!不得已,先停下吧。盯紧血浓度荧幕,强化人的药效半减期根本估不准。

听到研究员的报告,班托拿所长貌似严肃地答话并靠近管制器材。尽管亚伯特暗自放了心,但这仅限于玛莎制止道不行前的短短一瞬。

要是现在中止,之后又要从头再来吧?我没那种时间。让他们继续下去。

可是,这样恐怕会让检体的自我崩溃

不打紧。这点程度的事就让她崩溃的话,表示她没有拿到手的价值。

这么说道,玛莎仍望着溃不成声地持续呻吟的检体,没人对她发出反驳。毁去贵重检体的可能性,以及失去新人类研究所所长位子的危险性。将这两项摆在天平上,班托拿的目光一沉:实验继续。指示的声音在监控室沉重地响起。可是研究员回头质疑,班托拿则朝对方驳斥道你们继续就是了,并且亲自操作起管制器材。

玛莉妲的四肢仍固定在椅子上,此时她的身体开始像遭通电般地猛然弓起。研究员用光笔照向她的眼睛,确认了瞳孔的反应,但却无意为玛莉妲擦拭嘴角涌出的唾沫。看见玛莎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亚伯特张着嘴,结果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得低下脸。亚伯特直接转身,并朝监控室门口踏出脚步。

你要去哪里?

玛莎突然说道,望向玛莉妲的眼光则未有挪动。亚伯特颤然止步。

不可以逃避喔,要好好看着她才行。这是对她应尽的礼仪。

这句话出乎亚伯特的意料。礼仪?亚伯特鹦鹉学话地在嘴里重复,没跟他对上目光的玛莎继续说:

这是她与我的战斗。如果你有继承财团的意思,不好好看完这场战斗是不行的。你一定要实际看清楚,人变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像是从对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望向手术室的脸孔浮现出自虐的笑容。在玛莎的提议下,促进洗脑的催眠内容设定得与她相关。他人的精神正在侵蚀自己的精神如果玛莉妲是因为两者间冲突,才出现如此剧烈的排斥反应,那玛莎毫无疑问地是与玛莉妲在进行战斗,或许还可以视为两人赌上本身所有存在的较劲。亚伯特没有勇气甩头离去,他又望向手术室里头的玛莉妲。玛莉妲的**就像以电力控制的人偶一样,反覆出现痉挛,坚强直率的目光也逐渐失去光辉。那时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纤弱身体,即将变质为徒具外皮的另一个东西

这种痛楚,这种像是自己把肉扒下来的疯狂痛楚是怎么回事?把手凑到阵阵搏动的胸口上,亚伯特迷惑的目光落向地板。他并不是不想观察人变质的过程,而是不想看到玛莉妲变质。这句话在心里忽然变得具体,一边对此感到困惑,亚伯特将目光挪回玻璃后头的玛莉妲。尽管痛苦至极,她那纤细的下巴线条仍只能用美丽形容,强度更胜方才的鼓动,传到亚伯特搁在胸口的手掌上。<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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