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掀开车帘,弯身而出,准备下车见礼。
杨翦连忙说道:“天寒地冻的,沮授先生不必下车,驿传简陋,我为先生专门安排了一座宅子休息。”
沮授闻言,目光微凝,注视着杨翦,忽然开口说道:“我奉袁公之命,前来领诏。不便行无关之事,结识无关之人,汉兴侯好意我心领了。驿传虽然简陋,但贵在清静。”
杨翦也不以为意,笑道:“陛下信任,这诏书等一应物事皆在我手上,倒不是无关之人。沮授先生随我回府领诏吧。”
沮授有些意外,心中生出许多疑问来,只是自己本是前来领诏的,如今这情势,只能静观其变了。
杨翦转身向着长安城内不紧不慢的走去,沮授令车队跟在后面进城,在他们身后,是两排骑兵护卫。
回到车内的沮授好几次掀开车帘看向前面风雪中那个坚挺的身影,若有所思。
到了杨翦的府第,杨翦让杨安引沮授随行的人员去驿传休息,自己则请沮授在将军府客房休息。
沮授皱眉,大感不妥,便欲开口拒绝。
杨翦淡淡说道:“诏书就在府内,沮授先生随我入府吧。”
沮授嘴角抽动了一下,心道:“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便坦然下了车。
到了前堂分宾主跪坐于几案后,杨翦直接开口问道:“陛下素闻先生之名,有意请先生入朝为官。”
沮授看了杨翦一眼,开口说道:“承蒙陛下抬爱,只是沮授如今在袁公身边做事,袁公是朝廷重臣,对陛下一向忠心,沮授为他做事,自然也是为朝廷效命。”
杨翦不紧不慢的说道:“武帝独尊儒术,圣贤之书,读出来的却没有几个懂礼义廉耻,知忠君爱民的人。关东刺史郡守,各据其地,彼此争伐,只为扩充势力,等待大汉倾覆,便可逐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如先生这般自诩才智过人之辈,竞相追逐,所为皆为私欲,何曾为天下百姓的死活想过一二。动辄将忠义挂在嘴边,却不知忠义有大忠大义,更不曾自省,你们所谓的忠义,不过是为自己行不忠不义之事硬为自己扯上的一张遮羞布,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沮授脸色一沉,冷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汉兴侯居然只是个爱逞口舌之利的尖酸之人,沮授受教了。”
杨翦端起几案上的茶,小饮了一口,对着沮授说道:“沮授先生曾为韩馥别驾、骑都尉,如今更是在冀州任监军一职,统摄内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可惜啊!”
沮授看着杨翦,却没接过话来。
杨翦摸了摸鼻子,说道:“沮授先生也太无趣了些。”
“沮授先生有大才,只是这两任主公都不怎么样啊。沮授先生每有良谋,皆未采纳。如今看似风光,然而下有郭图淳于琼等人之妒,上有袁绍之忌。先生一离开冀州,袁公便将监军之职撤去,改以三都督由你与郭图淳于琼三人分领。袁绍空有识人之明,却无用人容人之气度雅量,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沮授依旧不语,不为所动。
杨翦继续说道:“西来长安迎天子,迁都邺城谋大业。可惜啊,我特意送他一份大到可以装下整个天下的大礼,却料定他看不到啊。在他眼里,只看见了大将军这个职位。”
“挟天子以令诸侯,蓄兵马以讨不臣。袁绍有足够的本钱,却没有足够的心胸。其他人有足够的心胸,也有足够的眼光,只可惜他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当然了,我也不会给他人这样的机会。”
沮授脸色微变,杨翦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很多。对方对自己对冀州的了解足够的深,而且眼光很毒,一眼便看穿了自己所提之策的关键利害。
杨翦笑道:“承蒙陛下信任,我自当上奉天子,下安社稷。有不臣之心的人,有一个我杀一个,一直杀到无人敢想为止。”
沮授忽然开口说道:“杨太尉的风寒怕也是假的吧?袁公还是袁公之子?”
杨翦哈哈大笑,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之辈,倒不值得我花费这么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