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科的制服是以黑色为主色的水手服和立领制服,艺术科是以红色为主色的西装外套,体育科则是以蓝色为主色的西装外套,而升学科则是以白色为工色的水手服与立领制服。
在没有将学科区隔开来的学生宿舍中,早餐时间的餐厅里会同时出现四种颜色的制服,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听好啰,舍监一定要在能够一眼综观全场的地方,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握全盘状况,当然也就必须第一个到餐厅这妳应该没问题吧?」
「我之前是跟爷爷奶奶同住,所以早就习惯早起了。」
七日答应操接下舍监的职位是在二天前。从那天起,她就跟着操学习舍监该做的工作,而上星期天数的是外出许可等等的事务。想不到舍监要做的工作比七日所想的要来的繁重。
七日开始担心自己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个职位,忐忑不安地喝着味噌汤。坐在她隔壁的操露出苦笑,轻轻戳了一下七日的脸颊。七日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缩,结果使得味噌汤洒了一桌子。
「妳不要那么畏畏缩缩的,当舍监就要抬头挺胸,知道吗。」
虽然操这么说,但心里的不安就是无法消去。
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洒出来的汤汁后,操这次又用手肘顶了一下七日的侧腹。
「妳看那边。」
操用下颚此了比餐厅的小入口处,那儿有两个升学科与普通科的学生正互相瞪着对方。
普通科那个头发带点褐色,打扮花俏的女孩叫岸直美,而升学科那个留着一头长直发的是藤井真希,两个人部是一年级。她们最近一定会起争执,妳要记得多加注意。」
正如操所言,那两个人似乎对彼此抱着强烈的厌恶与仇视心。
「咦?」
当七日想要进一步追问时,操抢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其实理由很无聊,不过就是男友被抢或是抢了人家男友而已。记得好像是藤井真希抢了岸直美的男朋友吧?详细的情形我不是很清楚,只是既然身为舍监,多少还是得掌握一点资讯会比较好办事。所以记得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样事情会好解决得多。」
说完,操夹起一片酱菜吃下。
如果有人发生争执的话,自己能做什么呢?
七日越想越不安。
操拍了拍她因紧张而弓起来的背,这次换成茶洒了出来。
「啊!」
「放心,当舍监并不是非得那么拘谨不可的。」
操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鼓励,又好像并非如此,感觉蛮微妙的。
升学科的学生与普通科的学生通常彼此的交情都不会太好。从普通科学生的角度来看,升学科学生的那种优越感与高高在上的姿态看了就一肚子火,但是升学科的学生却认为是普通科的学生对他们有偏见。
七日虽是普通科的学生,不过对升学科的人并没有特别感到不满。或者应该说,是因为她甚少跟他们来往所以才没有发生什么磨擦。
先撇开这一点不谈。
见到刚才普通科与升学科的学生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七日对升学科里有那样的学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一说到升学科的学生,总是给人一种个性很死板的印象,但藤井真希却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她有一头长发,还有一张五官端正的脸蛋。看得出她脸上有化妆,但还不到浓妆艳抹的程度,另外还有一双冷漠却又带着孤寂的眼神。七日总觉得曾经见过那样的眼神,于是她试着搜寻脑海中的记忆。
丁当快要想起来的时候,七日不知为何开始觉得有点不舒服。
「希望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七日喃喃自语。
总觉得把话说出来,事情就会如自己所愿。
午休时间,外头天气晴朗。风有点大,七日的辫子随风摇曳着。以二月天来说,今天算是稍有暖意。
通往七日最爱去的顶楼的楼梯依然在封锁当中,因此她现在喜欢玄的场所是中庭的铜像旁。爬上高度约到白己肩膀处的铜像底座,这里能看到的景色也不错。虽然她至今还是不知道这尊顶上无毛的铜像究竟是在纪念谁,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坐在上面的心情。
只是,坐在这里就不能像在顶楼的时候一样高声唱歌了其实也未尝不可,只是会引入侧目,感觉很丢脸那会挺伤脑筋的。
七日将脚悬在半卒,门中咀嚼着面包,在心中高声歌唱。唱的歌曲还是那首GREENGREEN。这首歌原本应该有七段歌词,但她只记得前四段。歌词里的『爸爸』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我』聊那些话呢?
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一边注意从面包上不停掉落的砂糖,七日茫然地望着眼前升学科的校舍。这时,有一名看上去就是一副模范生模样的男生从校舍里走了出来。他身穿的立领制服的釦子中规中矩地扣着,外表有些柔弱,与升学科的白色制服十分相衬。接着有几名女学生追着那名男学生跑了出来,嘻嘻哈哈地跟那名男铜学聊了几句话,和那些吱吱喳喳喧闹着的女学生们截然不同的是,模范生只是面带微笑地与她们交谈而已。
想必他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学生吧,只见模范生腼腆地笑了笑,然后就从女学生们的身边离开了。看到那优雅的举止,七日觉得简直与自己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那几个找模范生说话的女学生们往七日的方向走了过来,她们朝七日瞥了一眼,然后露出苦笑般的表情。七日心想也许在她们的眼里,自己看起来是一副穷酸相吧。
即使不会有升学科的学生在午休时间里躲在校图的角落啃面包,但这又有什么好笑的呢?或许那只是自己的被害妄想而已,但七日也无法就此断定是自己想太多。
「这不是宫岛吗,妳怎么在这里吃午餐,」
七日听到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回头一看之后发现原来是操,她的腋下还夹着一本素描簿。
七日点头致意后,操也跟七日一样爬上铜像的匠座坐下。
「真稀奇啊,普通科的学生通常都不太喜欢靠近升学科的说。」
操的所言不假。七日坐的地方虽是中庭,但地理位置上比较靠近升学科的校舍。中庭虽是四科共有的空间,各科还是会有所谓的地盘意识,尤其以普通科与升学科的学生之间更是壁垒分明。
「我倒是不会特别在意啦。」
听到七日如此回答,操不由得莞尔一笑。
「或许这就是妳的优点呢。」
听到操这么说,七日一时无法理解。虽说学科不同,但还不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彼此抱有这种地盘或是对厅的意识反而奇怪。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操,操侧若头,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她说道。
「妳说的没错不过这种事也是在所难免的。就好比在同一个国家里,不同的民族之间电是会起纷争的,不是吗,」
七日其实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只好「嗯」的一声附和操。她摆动着悬在半空的双脚,一面环顾中庭的风景。
「艺术科也有这种情形。专攻日本画和专攻油画的两派人马也老是处得不好不过艺术科也对其他科的学生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七日觉得很不可思议。重点应该是要针对个人的内在,而不是个人的身分地位,可是每个人都用身分来判断事情,看地位来决定该不该与对方交往。
「好奇怪喔。」
七日喃喃地说道,操也点点头同意。
「的确很怪。」
不一会儿,通知到了上课前还剩五分钟的钟声响起。
「啊我该走了。」
操连忙从底座上跳下,七日也跟着跳下底座。
「有机会的话我们再继续聊吧,我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话题喔。」
操的一节是上素描课,因此必须到校外去写生的她直接往校门口移动。七日在目送操离去后发现手中的面包还没吃完,于是便两三口吞下面包,急忙回到自己的教室去。
上课中,七日依然满脑子部是升学科与普通科学生的事。从七日的座位可以看见升学科雪白的教室外壁。以距离来看,两栋校舍相距并不远,但学生之间却有着超乎她想像以上的鸿沟,并且看彼此不顺眼。
还是一样对讲台下的学生不太注意的理化老师正平板地上着课,而这时候的七日则是一直盯着升学科的校舍看。在与自己正对面的教室里,有个学生和她一样也血看着外面,七日发现他就是午休时的看到的那个模范生。她突然一时兴起,尽可能自然地朝那个正无聊地望着窗外的模范生挥手。
模范生似乎没有注意到七日的举动,但七日仍继续朝着他挥手。然后终于,他注意到她了。那个模范生将视线转向七日,朝着七日投以十分温柔的微笑。
七日见到他的反应后有点讶异,不禁垂下了头。仔细想想,几乎不曾有男生对自己微笑过。她只是觉得好玩才朝他挥手,想引起他的注意而已,但没想到对方会对她报以微笑,让她一时觉得好难为情,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是,又有点小鹿乱撞的感觉。
而这也莫名地觉得开心。没想到升学科的学生竟然会对普通科的学生微笑,这让七日心里好高兴。
当冷静下来的七日再次望向升学科的校舍时,那个模范生正一边听课一边做着笔记。
而那一天,七日很难得地认真听课,也做了笔记。
*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啊?」
吃早餐时,母亲弥生开口问道。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话一说完,弥生便盯着三月的脸猛瞧,然后她说。
「你的表情好像变开朗了。」
开朗。
他不自觉的用手摸了摸脸。
「你的脸上没有沾到东西啦。」
弥生不禁苦笑,三月却笑不出来。
我有这么喜形于色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因为我找不到任何值得我高兴的理由。
可是。
三月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
他想起在上课的时候,对着自己也可能不是挥手的那个女学生。要是平时的他就会视若无睹,但那天不知为什么对那个女学生露出了微笑。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微笑还要温柔。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自己会这么做。
他只是莫名地对那个女孩有好感而已,因为从来没有普通科的学生会主动向升学科的学生挥手。
可是,就算是这样好了,他有那个必要向她微笑吗,如果被老师发现的话,肯定要挨一顿骂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呢,
三月理不出个头绪,于是伸手抓了抓头发。
「对了,你的眼镜呢?」
弥生一边喝着咖啡,眼睛还是盯着报纸看,她似乎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于是三月也随口回答,「坏了。」
眼镜被真希抢走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本来想买支新的来戴,但是为此特地去买,又让他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结果就打消了念头。之前一直劝他戴隐形眼镜的女同学们也围在他身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只不过才过了一天似乎就已经腻了,充其量她们只是找到了可以藉此喧闹的理由而已,并不是真的对三月有兴趣。
送母亲出门上班之后,三月像平常一样开始洗碗。期末考就快到了,最近却没有心情唸书,应该在昨天之前就要先复习好的生物也还没念完。
到底是怎么了?
这几天以来,他已经自问过好多次了。
自己有这么多愁善感吗?
接着,三月想起了一张脸。
藤井真希。
自从那一天与真希接吻之后,好像一切就都乱了套了。
你应该放松一点的。
真希这么说道。
我觉得你太勉强自己了。
然后又补上了这句。
「我才没有勉强」
正当三月自言白语的时候,突然察觉白己的手发生了异状。
「好烫!」
为了洗碗而放的热水不知不觉中已达到高温状态。
虽然还不到烫伤的程度,但双子的刺痛感却消退下去。
「真是。」
一面冲冷水让手冷却一面抬头看了看时钟。
已经八点多了再不快点山门的话可能会迟到。
那就乾脆迟到好了。
这个念头突然闪过三月的脑海之中。他从来没有请假或是迟到过,但此刻却冒出这种想法。双手仍有些刺痛,如果煞有其事地包上绷带佯称是烫伤的话,相信老师不会生他的气才对,老师应该信得过他说的话。
用水冷却一阵子后,三月拿毛巾仔细地擦乾双手。
然后将咖啡倒进刚沉好的杯子里再端到桌上。桌上摆着一盒香菸,应该是弥生忘了带走的吧,三月将香菸盒放在桌边,然后坐在椅子上。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他一边想一边喝着咖啡,然后看看报纸、看看电视,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
三月想起还有读到一半没看完的书,于是回到自己房里拿出书来,又重头开始读起。但是他看得很慢,才看了五页,时间已经就超过八点半了。
他叹了口气,合上书本。
三月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唯一确定的是,他觉得自己好累。
他站起身到客厅去拿急救箱,然后找出一条应该是治烫伤用的软膏,随便涂抹了一下烫到的部位,然后用绷带包扎起来。只是包了好几次都没包好,于是他开始觉得这样做很愚蠢,而且感到厌恶。
心头火起的三月用手打翻掉急救箱,结果掉到地上的急救箱发出了超乎想像的巨大声响。急救箱的锁松脱开来,药瓶就这么从里头直直地滚到地板的另一头去。三月这才发现,原来家里的地板有点倾斜。
「这间破公寓」
三月实在懒得再动一动身体了,但也不能任由药品散落一地,于是他只好起身走到角落,将滚到墙边的药瓶捡起来。
那是瓶感冒药。
后来他打给学校的事务处,以感冒为由向校方请了病假。自从小学之后就没再装过病了,感觉有点丢脸。但又觉得怀念。
孩提时代的三月比现在活泼得多了。与其乖乖地待在家里,他更喜欢在外头玩。小学五年级时,由于三月的成绩实在太烂,终于看不下去的母亲便给他请了一位家教。
请来的家教是一个大学生,名字叫做和泉。三月已经不记得她姓什么了,只记得自己那叫她和泉姐,是个个头娇小,长发、细眼,很适合叼着菸的女生。
「三月,你长大了之后想当什么?」
在补习中途的休息时间,和泉这么问他。
「当什么哦我也不知道耶。」
「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吗?」
「没有。」
「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梦想啊:小孩子应该要胸怀大志才行喔。」
坐在三月床上的和泉,笑着吐出了口菸。
「我不是小孩子。」
「会这样说就不就表示你还是个小孩子喔。」
「就跟妳说我不是小孩子啦!」
虽然和泉年纪较长,但她个子娇小,和当时的三月体格差异并不大,因此三月要扑倒和泉,并不需要花上多人的力气。
「和泉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