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边流泪一边往潇湘馆行去,紫鹃一路跟着,虽想劝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眼见黛玉走到分岔路口,微微犹豫了半响,举步欲往怡红院行去,又略有迟疑,紫鹃见之不忍,劝道:“姑娘想去瞧他,便去罢!”
黛玉似是有些心动,然又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生生止步,摇头笑道:“算啦,咱们回吧!”
紫鹃听了,叹了口气,遂也不再多言。
回到潇湘馆,雪雁春纤见黛玉双眼通红,紫鹃也是神色哀戚,也不敢多问,只伺候黛玉梳洗。
天气日渐寒冷,紫鹃给黛玉厚厚地盖了两床被子,又笑道:“我夜间还在外头守着,姑娘有事便唤我。”
黛玉这些日子每日服用警幻所赠之药,自觉身子较往日早已好了许多,遂笑道:“也忙了一天了,你回房睡吧!我这边无事的。”
紫鹃笑道:“我无妨的。”
黛玉假意怒道:“连你也竟不听我的话了么?”
紫鹃方笑道:“好罢,那我去了,姑娘若是有事,就叫我。”
黛玉点头应了。
躺在床上半响,却无半分睡意。于是批衣下床,来到桌前。
一眼便瞧见桌上放着先前走时的前几晚抄录的诗词,黛玉想起那时的愁肠百转,一时恍然,明明只是几日前的事,却为何,转眼之间,便换了人间?
宝玉,宝玉,我知晓你心中的苦,便如同一直以来你亦懂我一般。不论我是长公主,还是其它的身份,我都依旧是你我初见时的那个林妹妹,从未改变。
总以为,你我该是前世便结了缘的。不然,为何初见之时便觉得面善;为何我们可以相依为命,度过这漫漫年华;为何我总只为你一人哭泣;为何,我的眼泪,只有你会心疼……
只是,原来你我有缘无份。
不知何时犯了一个个的过错,让他们如此不容我们,终于,变成了永生的错过。
黛玉轻轻翻开那一页页诗稿,先前流的眼泪尚历历在目,及至翻至最后一页,忽然一怔。
那一页抄的却是义山的《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原来,自己当时的伤心竟已到了如此地步么?
自皇宫里经历了权谋与生死,黛玉的心反而慢慢淡然,只觉得过往种种,皆如云烟。
正要将那页诗稿放下,忽见下面有一行小字,拿至灯下细细一瞧,居然也是一句义山的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