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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闪光之物》前篇(1 / 2)

死后文 雨宮諒 更新时间 2021-08-22

 白川望扫视着拿在手上的一封信。白色的朴素信封,看起来在附近的商店都可以买到。丝绸般光滑的手感,当然不可能,要找出与市场上卖的信封不同之处是很困难的。

这封极为普通的信件上,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应该是邮票吧。镶在周围的白边,和普通邮票没什么区别,可是,本该印着图画的地方却全部被涂黑,一眼就能看出这张邮票的特异之处。

望扶了扶眼镜,把视线从信上移开,看着眼前。站在那里的,是一位年纪和望差不多的少女。

少女的装束有些奇特。带有帽檐的平顶帽、肩上挎着蛙嘴式背包。这种装束,简直就和老电影中的邮递员一样。她的名字叫文伽,望刚才已经听她说过了。

望发出一声叹息,为了确认,他再次问道。

这就是死后文?死者寄来的信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这也不奇怪。望已经不是相信圣诞老人存在的幼儿园儿童了。

而是正在面对学历社会这一现实的、即将考大学的考生。对死者的来信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不过,之所以不能立刻付之一笑

嗯,是的。刚才说过了,这是安井照三郎送来的死后文。那个老头很有意思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活泼的老头子呢。

是因为这个用少年的口吻说话的东西。

无论是谁,听到声音的出处都会惊奇得瞪大眼睛吧。这个声音,竟然是握在文伽手里的,比她的身高还长的手杖发出的。手杖自称真山,手杖做自我介绍这种根本无法想象的情景,撼动了望心中的常识。根本不用指望他做出正常的思考。

看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望,文伽平静地说道。

抱歉,你能在这里读信吗?因为我要确认一些东西。

听到这句话,望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就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撕开了信封。

从信封中取出折叠起来的信笺,看起来很普通,在哪里都买得到。望一边猜测着自己是不是被骗了,一边展开信笺。看到信上的文字,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上面那很有特点的字迹,他是见过的。那是以前住在附近的有些奇怪的老人安井照三郎的字迹。

望慌忙抬起头来,看着文伽。文伽的声音一如以往的平淡。

怎么样?相信死后文的存在了吗?

她这样问道。

望慎重地考虑之后回答道。

这个虽然死后文这种东西不能轻易相信,但写这封信的确实是安井照三郎先生。

听了这句话,文伽那端正美丽的脸庞微微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

现在你这么想就够了。那么,信上写了什么?安井照三郎要传达给你的最后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望低下头,凝视着信笺。过了一会儿,望把头抬了起来,文伽有些好奇地靠近望,等着他的回答。真山兴致勃勃地把身体倾向他。

望感到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一声,慢慢开口说道。

你们费心把信寄给我,这么说可能很失礼,可是,照三郎先生的字大概是狂草之类的吧,非常有个性,所以

望直截了当地告诉她。

我完全看不懂照三郎先生的字。

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的文伽,不由得皱起眉头。全身散发出一种由失望产生的愤怒一样难以形容的气息。

在望和文伽之间充斥着沉默的气息,真山小声说道。

果然。

***

附近的居民一致评价照三郎为特立独行的老爷爷。

几年前,照三郎突然搬到望他们居住的小镇上,他的装束显得与众不同,鼻子上架着一副和花白的头发形成强烈对比的太阳镜,身上穿着色彩花俏惹眼的夏威夷衬衫,不管到哪里总是拄着一支文明杖,心情好的时候会哼着小曲,把文明杖甩来甩去。

尽管装束奇特,照三郎却没被附近的居民当做怪人对待,这大概是由于他开朗的性格吧。他的语调总是独特而奇怪,声音中包含着与年龄不相符的阳刚和奔放,具有让听到的人感到精神振奋的力量。照三郎的人格魅力和他的名字一样,能照射出欢乐的氛围,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欢笑和热闹,象魔法一样。

比如,有这样一个片段。

望他们居住的镇上,有个叫绿的公园。公园里有长着青草的广场、一到夜里就射出彩虹般灯光的喷泉,是附近的居民重要的休息场所。

公园一角的长椅上,总是坐着一位老妇人。不过,看起来并不像靠退休金安度晚年的女性在悠闲地做日光浴,她一直低着头,阴郁地坐着。

由于是小镇,老妇人日复一日地坐在长椅上的原因,去公园游玩的人也有所耳闻。在丈夫去世后,她就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但与儿媳的关系并不融洽。在家中失去了容身之处,和被赶出家门没什么区别的她,来到了公园,散漫地打发着每一天的时光。

这位失去了丈夫,为了和儿子同住而离开自己住惯之处的孤寡老人,就象在等待着从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刻一样,安静地、比别人快许多倍地加速着衰老的过程。

某一天。

照三郎突然来到公园,像与知心好友打招呼一样和老妇人聊了起来。

看到这种情景的居民,都认为照三郎不一会就会走开了。之前也有几个人关心地和老妇人打过招呼,她只是问一句答一句,始终阴郁地低着头。和她说话就像对着枯树讲话一样,这些人只好走开了。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照三郎不仅没走开,反而坐到了老妇人的身边。

之后发生的事,简直就像魔法一样。

一直低着头的老妇人缓缓抬起了头,张开了嘴,脸色恢复生气,变得红润起来,她主动讲起自己的身世。

被老妇人快乐的表情勾起好奇心的居民们纷纷来到长椅边,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让他们吃惊的是,老妇人就像回到了少女时代一般,开心地向照三郎讲述自己孩提时代与女伴玩翻花绳的事,以及淡淡的初恋回忆。

照三郎就像看了一部优秀的青春电影一般,咧开嘴发出快活的笑声,并对她说道。

这就是闪光的回忆,真让人羡慕啊。

照三郎是被每个人喜爱的老人,也是喜爱每个人的老人。

可是,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起来精神矍铄的照三郎,在一周前突然死去了。死因据说是心脏病发作,不过,之前并没听说他有过病史,可以说是寿终正寝吧。医生也说他是毫无痛苦地去世的。不留半点遗憾地退出人生舞台,真符合照三郎的性格啊,望这样想道。

最近突然在想,自己和照三郎的交情,究竟是怎样的呢。照三郎把望当作自己的忘年之交,可是,这种关系其实并没有建立起来,望这样想道。

因为,自己无法哭泣。

怎么也无法哭泣。

照三郎的葬礼上,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大部分人都泪流满面。可是,望只是凝视着照三郎的遗容,一滴眼泪也没流。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就不会这样。应该是回忆着死者的音容笑貌,悲痛欲绝地流泪。

可是,望并没有那样。

难道自己失去了做为人的某种重要之物吗。

这样一想,望感到有些悲伤。

***

来到学校,望把书包扔到自己的书桌上,马上走向隔壁的教室,从开着的窗子朝里面窥视。

离第一节课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平时这个时候很少有人坐在座位上,大家都在愉快地谈天说地,而今天不同,半数以上的学生坐在位子上,看着教科书或者参考书。

原因很简单。

今天是放暑假前的期末考试头一天。大家都贪婪地想利用这数分钟的时间,临阵磨枪把没记住的人物名和事件等等吸收进脑子里。这种压抑的景象,看起来很脱离现实,说成是全班在进行灵异透视实验反而更能让人接受。

想找的人不在教室,不过这个人的书包挂在课桌边,可以肯定已经来学校了。望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他把视线从教室移开,一边在走廊上走着,一边回想着今天早上进行的不可思议的对话。

文伽在知道望无法读出死后文上写的愿望之后,对他这样说道。

我明白了。那么,我去请他再写一封容易阅读的死后文,希望你下一次能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

听到这个,真山尽管抱怨着给他的日程安排增加了负担,但还是催促着文伽,从望的眼前消失。

毫无前兆地出现,又匆忙地离开,文伽和真山实在是让他无法解释的存在。

被文伽他们的言行弄糊涂了的望,在他们消失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尽管知道已经晚了,但他还是小声说道。

就算我读不出来,但我认识能看懂照三郎字的人

就是这样。

照三郎的字迹,在望看来,如同蚯蚓爬过的痕迹一样,不过,至少遵循了运笔的规则,对书法有心得的人是能够辨认的。

在走廊上行走着的望到达了目的地,在那里停下了脚步。他眼前是女厕所的门。望靠在门边,抱着手,安静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女厕所的门开了。正要从里面出来的,是哼着小曲,全身处于无防备状态的仓桥唯华。

看到站在门边的望,唯华吃惊得一动不动。

啊,早上好。

望向她打招呼,唯华把开着的厕所门慢慢关上,想躲回厕所里。望急忙用脚抵住门缝,不满地说道。

喂,我在和你打招呼呢,干嘛不理人?

唯华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色,眼睛一直打量着望。

没想到望会做出这种行为,打算在淑女走出洗手间的地方埋伏吗?这可是跟踪狂的行径啊。

我说唯华。怎么说我们也住在同一个居住区,关系好得像一家人吧。别这么大惊小怪好不好?

小孩子才会这么想呢。难怪望总是交不到女朋友。

虽然唯华你多嘴的性格很不可爱,不过一紧张就想上厕所这点倒是满可爱的啊。

在相互调侃上,望一次也没输给过唯华。唯华也很清楚这个事实,她生气地皱起眉头,加强了关门的力度。当然,望也用脚死死抵住门缝。

嘎吱嘎吱响啊。

是啊,嘎瞍嘎吱地响。

与其说是门的响声。不如说是我的骨头在发出惨叫,你不认为吗?

是啊,也许吧。

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唯华一直盯着望,朝他嫣然一笑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最喜欢听这种声音了。

我错了,抱歉。今后会注意的,总之,别用这么大力,我有话要说。有事要拜托唯华你帮忙。

听了这句话,唯华减轻了力度,眼睛睁得滚圆。

有事情?要拜托我事真稀奇啊,什么事?

望松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死后文,递给唯华。

信?

_

没错。是照三郯爷爷寄给我的,我看不懂,想请你帮忙看看。、

照爷爷的?望稀照爷爷有书信往来?

听到照兰郎的名字,唯华的眼神变得有些失落。

和望一样,唯华也认识照三郎。照三郎不仅是个奇怪的人,还是个色老头,每次见面都要性骚扰,真是怕了他了。唯华以前总是嘟着嘴这样说。不过,在照三郎的葬礼那天,唯华哭得很伤心。一想起那时侯唯华的神情,望盼心中就感到阵阵疼痛。

唯华接过信,开始阕读信笺上那些完全看不出原形的字,可是,在读信的过程中,她疑惑地紧锁眉梢……

读完信之后,唯华抬起头看着望,不解地问道。

望。这封信上好象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是什么时候寄给你的?信中的内容,简直就

像遗言一样。

唯华轻声说道。

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唯华,望默默地扶了扶眼镜,极力装出平静的样子说道。

这是死后文。

啊?什么?死后文?

唯华惊讶地叫出声来,望继续对她说道。

没错,是死后文。是传达死者愿望的,最后的信。来学校之前,一个叫文伽的不可思议的女孩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把这封死后文交给了我。

唯华瞪大了眼睛,表情严肃地看着望。她的大脑挣扎着想理解望说的话,终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于是说道。

真让我吃惊,望也会开玩笑啊。而且这么有说笑的天分。

多谢夸奖,先不说这个,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能简短地告诉我吗?你说像遗言一样,是怎么回事呢?

和平时一样的斗嘴使唯华恢复了平静,她再次把视线落到信上,开口说道。

简单地说,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亲戚,在照爷爷死后,为了遗产而把他的家翻得乌烟瘴气,照爷爷对此很不高兴。由于不想交给这些野狗一样的家伙,他想请你悄悄地把他家里的闪光之物,拿出来自行处理。藏东西的地点也写在信里就像早预料到自己死后会变成这种状况,所以预先把这封信留给你一样。他早有这种预感了吧?

照三郎是个奇怪的人,也是个充满谜团的人。他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不仅镇上的居民不知道,连望也不知道。不过,他的身份很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人们都猜测他过去是某个大公司的总裁。

知道照三郎那充满谜团的过去的亲戚,在葬礼结束后一直住在他的房子里。说是照看房子,不过一天到晚都能听到房屋里传出翻箱倒柜的声响。住在附近的主妇们都说他们是在寻找值钱的东西。

不过,对方是大家都喜爱的照三郎的亲戚,住在附近的人都很和气地对待他们。

可是。

他们似乎打算在整理完遗产之后把照三郎的房子卖掉,所以并不想和邻居打交道,甚至表现出露骨的厌烦神情。虽说是远亲,但好歹也有血缘关系,可是他们不仅不询问照三郎在这个镇上的生活状况,也不对别人提起照三郎的过去。

要是照三郎还活着,一定会把这些家伙赶出镇子吧。

不到三天,镇上居民们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听完死后文的大致内容,望对唯华表示感谢,从她手里拿回信封和信笺。对望来说,事情解决了,可是,唯华眼里闪着光,对他说道。

我说,要我帮忙吗?

望不解地问。

帮什么忙?

信里写的愿望啊。要我帮你把照爷爷珍藏的闪光之物从他家拿出来吗?

看到唯华一副现在就想赶去照三郎家的样子,望发出一声轻叹。望摇摇头,告诉她没这个必要。

啊?为什么?比起一个人来,两个人做不是更容易成功吗?

唯华不满地噘起了嘴,望简洁地回答道。

因为,我都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帮他完成这个心愿。

听到这句话,唯华吃惊得张大眼睛。唯华的嘴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的脸气得通红,大声叫道。

我说,你是什么意思!这可是照爷爷最后的愿望啊!?你打算置之不理吗?

悄悄跑到他的家里把东西拿出来,这可是犯罪啊!我们没必要以对亲戚瓜分遗产感到不爽这个理由冒险吧?

别找借口了!望其实是认为这个和自己无关,对吧?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还是免了吧,气死我了!!

这和唯华没关系吧。

唯华刚想争辩,这时,预备铃响彻校园。望就像瞅准了这个机会似地转过身向教室走去,把唯华一人留在后面。身后传来唯华的怒吼声,不过望装做没听见,继续前进。

历史考试只不过是把记在脑子里的东西写在试卷上而已,简单的死记硬背,并不是抓耳挠腮地思考一个小时都做不完的侧试。人的大脑没有检索功能,被遗忘的信息很少恰逢时机地跳出来,总之,不会做的填空题到最后还是空白的。

所以,一通记述之后,望果断地放弃了唯一不会做的填空题,考试时间还剩下一半以上。

留在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早上收到的死后文。

尽管对死后文的存在半信半疑,但听说了内容之后,不得不承认它的真实性。

唯华说那是照三郎预感到自己的死期而留下的信,这种说法反而难以置信。照三郎到了那种岁数,依然尽情地享受人生。根本不会考虑自己死后的事。懂得享受生命的每一瞬间的照三郎,决不会为自己死后闯进自己家的亲戚们的事烦恼。

(真是的。竟然教唆中学生犯罪,你还是这么一个胡来的人啊,照三郎爷爷。)

他本来就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写死后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不过,照三郎生前是个讨厌歪门邪道的人,他居然想让自己用犯罪的方法帮他实现最后的愿望,这多少让望感到有些意外。

他就这么对亲戚不满吗。

还是说,闪光之物就那么重要吗。

望拄着腮帮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看着巨大的积雨云,口中发出谁也听不到的独白。

闪光之物啊

这句话让他想起自己与照三郎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那是距现在正好一年以前的夏天。

和今天一样,那一天,积雨云像在游离于世界之外地方成长着的怪物一般,缓慢地漂浮在空中。

***

由胸口扩散开的剧痛,使望痛苦地弯下了腰。可是,他的头发立刻被揪住,头强制性地上仰。映在视线中的,是同班同学堂本、安西、大林三人。

望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堂本凑近他,不屑地说道。

喂,自己把眼镜取下来。挨揍的时候那里可是很疼的哦。

听到这句话,安西一边怪叫着哇,好可怜啊。一边大声笑着,大林也发出同样刺耳的笑声,看着望。

为什么会这样,望自己也不太清楚。放学的时候被他们叫住,带到公园的厕所后面,不由分说地拳脚相加。

叫你把眼镜取下来。

堂本笑着催促道。

望沉默了一阵之后,轻声叹了口气,把手伸向眼角,然后安静地取下眼镜。

这种行为让堂本他们觉得好笑。三人大声地笑着,从心底里对他进行无情的嘲讽。

这家伙还真的自己把眼镜取下来了!胆小鬼!!

放肆的笑声变得更大了。因为,望从口袋里拿出眼睛布,开始擦拭眼镜。

堂本松开抓着望的头发的手,捂着肚子大笑。

你这家伙,读书读傻了!?这个时候还擦眼镜!哼!

堂本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望一边仔细地擦拭着眼镜,一边盯着他。这时,堂本的笑声逐渐变小,最后停了下来。其他两人也止住了笑。

堂本表情一变,恶狠狠地说道。

喂,你这家伙,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当我是白痴吗?

听到这句话,望表现出和现场气氛不相符的沉着,冷冷地说道。

对手是白痴,当然要用看白痴的眼神了。

堂本气得瞪大了眼珠子,用力揪住望的衣领。一瞬间,望的视线反转了。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肺中的空气一下子被挤了出来。

说起来,堂本好象是柔道黑带,正当望想着这个的时候,安西象踢足球一样,二话不说就照着他的腹部踢了一脚。大林也从背后狠狠地踹了一脚。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疼痛让自己表情扭曲。血的腥味在口中扩散,心脏每次跳动,眼前就出现一片血红。本能告诉自己生命遇到了危机。就在这个时候。

喂,年青人,你们在做什么?

和现场气氛相异的开朗声音响了起来。堂本立刻停下了动作。

虽然疼痛还未消失,但施暴的手停了下来,使他的头脑恢复了一些活动。望循声看去,不禁睁大了眼睛。站在那里的,是附近有名的奇怪老人。太阳镜、夏威夷衬衫、文明杖,老人依然是这么一副古怪花俏的装束。

有旁人在场,他们失去了继续施暴的心情。堂本向两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离开。可是,老人叫住了他们。

干嘛?

堂本瞪着老人,没有表现出一丝对老人的尊重。

堂本比一般中学生魁梧得多,肩膀比老人宽两倍。即使是壮年男子,看到堂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会吓得不敢出声。

不过,看到堂本的态度,老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哎呀哎呀,看来你们是产生什么误会了。我可不是来劝架的。打架是好事。年轻时候没打过一两次架,人生是不完整的。

老人对自己点了点头。堂本他们面面相觑,脸上的惊讶表情就像在问这老东西是谁?

老人继续说道。

不过,三对一就是以多欺少。这不是打架,而是滥用私刑。

听到这句话,堂本他们以为老人要开始倚老卖老地对他们进行教育,于是皱起了眉头。老人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不紧不慢地竖起食指,像提建议一样说道。

所以,就让我来帮躺在那里的少年吧。尽管这样还是三对二,不过,我是大人,这样也算公平了吧?

堂本他们惊讶得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这个提出意外建议的老人。望也对事态的发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眨着眼睛。

老人并不像在开玩笑,他招了招手,

放马过来吧。

用陪幼儿园的孩子玩耍一样的语气说道。

看傻了眼的堂本终于发出了声音。他苦笑着扬起嘴角,不屑地说道。

我说,和老头打架,对我没什么好处

不出手的话,就由我先来吧。

老人自然地活动起来。他的脚步稳健,清楚地告诉对方自己手上的文明杖不过是装饰品。

堂本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他看了看身后的安西和大林。可是,那两人也是满脸疑惑的表情。堂本不耐烦地转过脸,下一个瞬间

拄在地面上的文明杖的前端突然高速弹起。某种东西被击碎的脆响回荡在四周。

啊,

堂本刚叫出声音,鼻腔里就喷出大量鲜血。他皱起眉头,连忙捂住鼻子,发出阵阵惨叫。可是,也许是由于鼻梁被打断,鼻血从指间渗出,不断滴在地上,完全没有止住的迹象。

老人平静地看着他,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么年轻,反射神经就如此迟钝,羞不羞?

堂本的眼中闪过一道类似杀意的光,他像野兽一样大叫起来,猛扑过来,伸手想抓住老人的衣领。老人不慌不忙地侧过身子,迅速用文明杖在扑了个空的堂本身上敲了一记。堂本捂住被击中的侧腹,身体前倾,老人连贯的动作快如旋风,以上段攻击给堂本的侧脸沉重一击。

堂本巨大的身躯倒在望的旁边,由于剧痛,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鲜血混杂着眼泪,从扭曲的脸上滑落,他发出了呜咽的惨叫声。

安西和大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老人扫了他们一眼,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堂本说道。

我之所以认为打架好,是因为互殴的时候可以体会他人的痛苦。不过,欺负人就不行。特别是不叫上别人就不敢打架的家伙,永远只是不懂得他人痛苦的人渣。看到这样的臭小子,大人想要给他点教训是很自然的吧。

老人举起文明杖,用前端指着堂本的鼻尖。仅仅这样一个动作,就把堂本吓得浑身哆嗦,用胆怯的目光看着老人。

老人那藏在太阳镜后面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平静地说道。

小子,你刚才感受到的,就是他人的痛苦。记在心上了吧?

堂本捣蒜似地连忙点头。老人一脸满意的神情,朝安西和大林看去。

你们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扶着这个大块头滚开。难道说,你们想替这家伙报仇,两个人联手对付我一个?看你们也没有那么强的同伴意识。

老人放声说道。

安西和大林当然没胆量和老人动手,他们架起堂本,逃命似地离开了。老人看了看他们的背影,突然转过头来。

被打得真惨啊,是什么原因打架呢?

望保持着被扔在地上的姿势,等待疼痛消失。听到老人的问话,他坐起身来,发出一声叹息。

谁知道呢!我完全搞不明白。

虽然不知道明确的原因,但可以推断出来。也许是上次的考试,望拿到全年级第一名,惹他们看不顺眼;也许只是单纯地想用暴力发泄,结果找到望这个出气筒;也许是对望经常和唯华说话感到不爽。堂本很喜欢她,望以前听人说过。

不管怎么说

这都无所谓了。

望简短地回答了他,然后捡起掉在旁边的眼镜,重新戴好。

老人的脸上闪现出一丝惊奇之色,接着大声笑起来。

唉,真是个冷酷的少年啊。不过,小小年纪就对人如此冷淡,一点也不可爱啊。

我可没想过要变得可爱。

你说什么呀!不管想不想,可爱是很重要的,可爱就代表纯粹,而纯粹,也就是拥有无邪的双眼少年,你认为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望不由得神情严肃地朝老人看去。看来和传闻一样,老人全身都给人奇怪的感觉。望本想谢过老人的救命之恩后马上离开,但老人并不放他走。

无奈之下,他随便编了个答案。

这个嘛,也许是金钱吧?没有钱的话连生活都成问题。

老人突然把文明杖嗵地拄在地上,望本能地打了个冷颤。

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老人,老人眉梢下压,露出非常伤心的表情。

少年。小小年?***稣庵趾廖蘩硐氲幕埃嫒梦沂=鹎娜吩谌说囊簧姓加泻苤匾奈恢谩2还绻鹎钪匾南敕ň兔痪攘恕?br >

说完,老人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他接着说道。

少年,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就是用无邪的双眼找到闪光之物。

闪光之物?

望眉头紧缩,反复地玩味着这句话,老人深深地点了点头。

没错,尽可能多地发现形成自己未来的闪光之物,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这并不难,闪光之物到处都有比如,我把手伸向躺在地上的少年,少年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的手。

说着,老人把手伸向望。

望无言地看着老人的手,最终还是想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老实说,他不想再接受老人的帮助。受人恩惠越少越好。

可是,老人对望的举动并不在意。他扬起半边眉毛,用文明杖的前端按向望的胸口,迫使他再次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啊!?

望大叫起来,老人一点也不介意,他把手伸出来再次说道。

少年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我的手。

望感到很生气。不过,就算他想再次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老人还是会采取同样的行动。望阴沉着脸,抓住老人的手。

老人露出满意的神情,把望拉起来。

看吧,我说的闪光之物已经得到一个了。

老人高兴地说道。

望看着他,问这是什么意思。老人笑容满面地告诉他。

就是友情。

***

照三郎一直在追寻着闪光之物。

就象儿童收集玩具一般纯粹。

如同重拾失去之物一样努力。

他的样子有时让人觉得滑稽,有时却让人感到心痛。只要放弃寻找这种东西,奇怪的人这个标签就可以被撕下大半了吧,望时常这么想。可是照三郎依然对周围的目光毫不介意,继续走自己的路。到最后,也许连自己也会讨厌照三郎吧。

他能找到吗?

他能找到吧。

人生最重要的闪光之物,为了不被人发现而藏在家中。

这重要的一片,在他的人生落幕前找到了。

没有哭泣的自己,一定不配做照三郎的朋友。

但至少认为自己和他心意相通的望,想对这个已经去世的特立独行的老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恭喜你,照三郎爷爷。)

覆盖天空的积雨云缓慢地移动着。这时,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周围响起了放心的舒气声和吵闹声。

下一项考试科目是数学。考试范围内的公式已经记在头脑中了,现在也没心情看书,望站起来,准备去厕所。这时,他看到唯华向自己的教室走来,站在走廊上向他招手。

有什么事?

望走到唯华身边问道。她对望说。

望给我看的信让我分心了。所以第一堂课的考试考得很糟糕。我想,望你必须向我赔礼,有义务帮我完成一个小愿望。

哦,真会无理取闹啊!

望岔开了话题,唯华指着他说道。

我的愿望,就是让你帮助照爷爷实现心愿。

虽然猜到她要说这个,但如此直接、纯粹而毫不顾及自己得失的请求,还是使望的心里产生了震动。如果照三郎在场的话,一定会说唯华的直爽是无可取代的闪光之物吧。

望假装扶眼镜,遮住嘴角,发出了一声苦笑。

喂,眼镜的位置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你听到我的请求了吗?

唯华皱起眉头问道。望忍住嘴角的微笑,回答道。

我刚才不是说过吗?那样是犯罪啊!

唯华刚想反驳。

不过。

望抢在唯华的前面说道。

我也对照三郎爷爷家的闪光之物产生了一点兴趣。要不,一起去看看吧?

看有什么意义?照爷爷不是说不想交给那些亲戚,才让你帮忙处理的吗?

面对感到不满的唯华,望继续说道。

那就这样吧。先决定去看看。如果小得可以悄悄拿出来,并且能简单处理的话,就按照三郎爷爷的意思办。反过来说,如果风险很大,就放回原处,把信里的内容忘掉。如果唯华你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帮你。

听了望的提议,唯华静静地思考了一会,无奈地点了点头。望放心了。

唯华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坚持到底。就算自己放着不管,她也会独自一人帮照三郎完成心愿,那样的话,能否顺利解决事情就成了很大的问题。死后文是写给自己的,却让她变成罪犯,望无论如何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刚才提出的条件也许是比较妥当的做法吧。

(真是麻烦啊。)

尽管这样想,望还是感到自己的心情好一些了

***

到了放学时间,望他们立刻离开学校,朝照三郎家走去。由于现在是考试时期,课程在上午就结束了。初夏的阳光,使皮肤感到阵阵噪热。

镇子郊外的那一栋日式建筑,就是照三郎生前居住的房屋。虽然一个人住显得过于宽敞,但照三郎健在的时候,来客络绎不绝,空旷的房屋并没有寂寞的感觉。可是现在,房屋如同废墟一般,弥漫着死寂的气息。从门扉旁可以看到的庭院,以前是附近的猫儿们的安身之听,而现在,一只猫也见不到。照三郎的亲戚不单没有像他那样给猫喂食,反而把它们全都赶跑了。以前,每次客人来的时候,总有一只黑白条纹的猫跑来迎接,想到再也看不到它迎接客人的样子,望总觉得有些遗憾。

望和唯华交换了一个眼色,按下门铃。他们可不打算像深夜潜入的小偷一样偷偷溜进去。他们的计划是,以上香的名义进屋,找机会确认闪光之物的所在。

不一会,一名女性出现在玄关。年龄大约二十左右。是个容貌秀丽的美女,也许是正在午睡,她的脸上露出臃懒的神情。

由于是在乡下,关于照三郎亲戚的传闻,望他们也听说过不少。

住在照三郎家的,共三人。

田代雄一和田代明美夫妻,以及现在站在眼前的,田代夫妻的独生女,田dai理奈。

田代家的房子离这里很远,据说乘坐新干线也要花两个小时。夫妻俩都有工作,本来不想在离工作地点很远的照三郎家留宿。不过,对他们来说,照三郎的遗产有很大的魅力。为了清算遗产和防止小偷,就专门跑到照三郎家,从这里去上班。

光是这样就很让人感到惊讶了,可是,执着心能驱使人做出更蠢的行动。夫妻俩对白天照三郎的房屋里没人感到不安,于是让在市中心上大学的女儿提前放暑假,留在这里看守。能做到这种地步,让人不得不佩服。

请问,你们是谁?

理奈歪着头问道。唯华客气地告诉她自己是来上香的。理奈虽然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但看到唯华满脸微笑,还是把他们让进屋里。

过道旁的房间被照三郎当成卧室使用,是一间八平方米的日式房间。朝向围栏一侧的屏风都打开着,凉爽的风和屋檐上的风铃发出的声音一起飘进室内。房间中央有一张小而朴素的桌子,在最里面的佛坛上,照三郎的遗像绽放着太阳般灿烂的笑容。

右手边是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橱柜。

根据唯华解读出的死后文,这个橱柜的顶部可以简单地拆卸下来,里面就藏着照三郎珍爱的闪光之物。显然谁也没搜寻过那里,所以现在还没人发觉,但到了要处理这栋房屋的时候,一旦工作人员进来,没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发现了。望他们要行动的话,只有趁现在。

望走向佛坛,手掌合拢,目光投向坐在旁边的唯华。已经上香结束的唯华走到理奈身边,主动和她交谈起来。理奈看来很喜欢唯华,两人不时发出笑声。

能很快地和任何人融洽相处是唯华的长处,这个长处也是这次作战计划的重要武器。

田代家的人连一杯茶都不给前来上香的客人,这种事是出了名的。他们一家三口都是随性而为的人,遇到喜欢的客人则会很热情地招待。理奈和唯华聊得这么开心,待会一定会倒茶、拿点心招待她吧。到那个时候,计划就成功了。唯华提出帮忙,到厨房稳住理奈,望就可以趁机调查橱柜顶部。这些事情都提前计划好了,接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唯华的社交手腕。

(拜托了啊,唯华。)

望的心中自言自语着,突然,他看到放在屋子一角的垃圾袋。

垃圾袋的存在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望的意识转移到了那个半透明的垃圾袋里,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呢?当他辨认出里面的东西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垃圾袋里装着的,是夏威夷衬衫。

是照三郎很喜欢穿的夏威夷衬衫。

对田代一家来说,那只是无用的东西吗。

对田代一家来说,那只是垃圾吗。

既没有把它当做遗物留给他的好友。

也没有把它留在自己身边,回忆他的音容笑貌。

因为,那是垃圾。

因为,对他们来说,那只是和残羹剩饭一样的垃圾。

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望,

嗵。

感觉自己像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他轻叹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布擦拭眼镜。

唯华意识到望的举动,她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弯下腰。

嗯?你怎么了?

正在和唯华开心地聊天的理奈好奇地询问道。唯华慌忙摇摇头,对她笑了笑,然后小声地对望说道。

我说,望,你怎么突然发火啊?

我可没发火。

你在撒谎!毫无意义地擦拭眼镜,不就是你发火时的习惯动作吗?安静点,不要吓我,别发火了。

唯华不安地恳求望,望并没有听她说话,而是突然开口说。

今天真热啊。

虽然没看着理奈,但很明显,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一切应酬的事交给唯华的少年突然开口,让理奈感到很奇怪,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不过,她马上掩饰自己的失态,大声回答。

是、是啊。这么热,干什么都没劲。

望转过头看着理奈,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把天热当做懒散的借口不太好吧。不过,天气这么热,口真渴啊。

周围充斥着冻结的空气。邻座的唯华像真的被冻结一样一动不动。

理奈低下那张美丽的脸,说道。

啊,真是不好意思,我给忘了。不给客人上冷麦茶是很失礼的。

比起麦茶来,我更喜欢冰红茶。照三郎爷爷也很喜欢红茶,应该买了大吉岭红茶的,记得是在厨房上面的柜子里。

谢谢你的提醒。

理奈带着僵硬的笑容站起身。

唯华突然回过神来,慌忙说道。

我也来帮忙吧!

不过,对提出要帮忙的唯华

不用了!!

理奈立刻回绝了,接着,她走出外侧的走廊,跑向厨房,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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