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寂静的罗勒庄园,一下子又喧闹起来。
伊戈尔家族的车队,大摇大摆开进了庄园庭院,顷刻间就把鲜花盛开的典雅花园,渲染成了一片混乱的临时军营:
精光闪烁的刀剑在大理石长椅上一字排开,喊着号子的伊戈尔新兵在队长们的指挥下排起了队列,花园正中央那座女神雕塑则暂时承担起旗杆的功能,威风凛凛的霜枫岭军旗,在女神白皙无暇的手臂旁迎风飘扬。
罗勒庄园的仆役们,丝毫也不敢指责这群荒原粗坯的焚琴煮鹤、有辱斯文;
正相反,他们正忙着搬运草料、抓紧一切时间饲喂霜枫岭的带来的马匹。
有趣的是,伊戈尔家族车队中拉车的马匹,只有很少一部分驮马,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从荒原上搜罗来的战马临时客串——
——再加上满满三大车的制式兵刃、全副武装的开拓军士兵,罗勒庄园的仆役们都不免怀疑,你们伊戈尔家族进京是去述职的还是去跟人干仗的?
不过不得不说,在准备发兵攻打森林强盗的这档口,伊戈尔车队的武装化配置倒是完全应了景。
目睹了霜枫岭的军容煊赫,因为主人遭受绑架、贵客身中剧毒而惊慌失措的庄园老管家,现在也终于稳定住心神,对这次营救任务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现在,他正赶在队伍出发前,向霜枫岭的高层们最后科普着森林强盗的情报。
“所以,你们早就知道这群强盗不是人类?”夏侯炎站在花园最中央的凉亭里,用靴子尖踢了踢地上那颗尖牙突兀、丑陋无比的绿色头颅。
“是……”老管家尴尬地点了点头,“这群森林强盗,原本都是居住在落日森林里的巨魔,其中应该是没有一个人类成员的……”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要瞒着所有人?”夏侯炎怀疑地抱起手臂。
老管家支支吾吾,言语含混不清。
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
“是因为‘宽容税’的事情吧?”
众人抬起头,发现是精灵法师贝格莱德,一边擦着手一边在劳瑞大师的指引下走进凉亭。
“贝格莱德大师!”夏侯炎急忙抬头道,“卡特琳娜……我姐姐她还好吧?”
“伊戈尔大人您放心。”贝格莱德忙道,“‘剑杉创’毒性虽强,但扩散很慢,而我贝格莱德起码也是个和植物打交道的精灵后裔……您放心,有我在,卡特琳娜小姐起码五六天内不会出问题。”
凉亭里的霜枫岭高层齐齐松了一口气。
精灵法师贝格莱德,本来是准备跟着霜枫岭车队一道北上、返回坐落于帝国东境的星尘保护国的;
结果,劳瑞大师在给卡特琳娜施放完续命的“寒冰沉眠”之后,灵机一动,又把贝格莱德叫过来专家会诊:
劳瑞大师认为,一个精灵法师,肯定对植物性中毒有更深的理解。
而贝格莱德在给卡特琳娜进行紧急治疗以后,此时他自信满满的宣言,显然也证实了劳瑞大师的判断——
——当然,也更加衬托出了劳瑞大师的无能。
这些天来不知道第多少次,夏侯炎脑海中出现了“给领地换个首席法师”的强烈想法。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在鹰息堡追随卡特琳娜日久的考辛斯骑士长,得知这个好消息以后,显然是现场最庆幸的,“幸亏有贝格莱德大师您在,又给大小姐争取到了时间……”
在领主大人的率领下,霜枫岭全体同仁,向精灵外援鞠躬致意。
“我的‘寒冰沉眠’也是很关键的……”只有劳瑞大师委屈地嘟囔道,“而且我还用‘阿基里斯魔导幻方’摇人过来帮忙来着……”
压根就没人听劳瑞大师说话。
“既然时间更充裕了,那我倒想多了解一下这伙巨魔强盗的事情……”夏侯炎瞪着脸色尴尬的老管家看了一会儿,又转向贝格莱德,“您说的‘宽容税’是怎么回事?”
精灵法师嫌恶地瞥了老管家一眼,沉声道:
“伊戈尔大人,您想必还不知道吧……在帝国中原,凡是居住在人类贵族领地范围内的非人生物,都有义务向当地领主缴纳一笔高额税款,以求得‘伟大人类的宽容’……”
贝格莱德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亡灵算‘非人生物’吗?”夏侯炎突发奇想问了一句,被众人投来“您他妈连鬼的税都想收?”的炯炯目光以后,才清清嗓子尴尬道,“贝格莱德大师您继续说……”
贝格莱德冷哼道:
“帝国人类的社会氛围,本来就歧视精灵、巨魔、兽人这些非人种族,而帝国领主们还偏要从非人种族那里疯狂征税……多少年来,帝国境内的异族叛乱,往往都是征收宽容税导致的官逼民反!我们精灵女王陛下,之所以致力于建设保护国,也正是为了使广大精灵同胞逃脱帝国赋税的魔爪!哼,巨魔强盗……这破事要是跟‘宽容税’没关系,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管家先生,说说吧。”夏侯炎不怀好意地转向满头大汗的老管家,“这位大师,是该叫贝格莱德,还是德莱格贝?”
在众人的逼视下,老管家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缩着脖子开始了讲述。
整件事的原委不出预料,还真是“宽容税”搞出来的!
脑满肠肥的哈勒代恩伯爵,就跟他外表看上去的一样愚蠢和昏庸:
这位林地贵族在二十年前继承爵位时,伯国的小金库里还藏满了哈勒代恩家族世代积攒的金币、古董和宝石;
然而生活作风一向奢靡的哈勒代恩伯爵,在继承爵位以后日益放纵,不仅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甚至还迷恋上了帝国西境特产的迷幻药“幽影之尘”……
天可怜见,小小的哈勒代恩伯国和春叶镇,又不是什么物产丰饶、税收巨万的鱼米之乡,一来二去几年下来,伯国的财政盈余就被哈勒代恩伯爵挥霍了个干净!
而指望一向好面子的哈勒代恩伯爵,就此浪子回头改过自新……
……显然是不可能的。
和任何资深赌棍一样,当时的伯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