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若是王承勋认全了呢,这事儿也就了了。”
一阵寒风吹过来,苏若霖搓了搓面上异常干燥的脸皮,道,
“甚么事儿都别预先想得太圆满。”
魏忠贤道,
“行罢,你接着说。”
苏若霖又道,
“假设我是王承勋,我肯定把吴家给扯进来,本来这漕运就不是一个环节上出问题,凭甚么成了罪就要寻我一个人去担,是我我肯定这样想。”
其实魏忠贤这时候还是不赞成把事情扩散得太大的,这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苏若霖将来去内官监后不会给他太多好处,而是他心里隐隐觉得皇帝恐怕不会赞同这个举动。
自从魏忠贤亲眼见证李氏从前的对食被一句话下旨打死后,他心里就开始害怕朱翊。
虽然奴婢害怕主子是情理之中,但由于朱翊钧作为主子还总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温和模样,这就使得他的恐怖性在老魏眼中又扩大了十倍。
魏忠贤在宫外,当然也是见过死人的,不过这些死人多数来源于逃灾的难民。
饿殍一点一点、慢慢饿死的现象,在晚明是普遍一景,这一景又有一个共同的、标志性的过程,叫浮肿。
这浮肿有两怕,一怕引起腿脚溃烂,一溃烂就多半没救了,二怕浮肿突然消失,那也是不祥之兆,但是经由浮肿死的人一多,也就见怪不怪了。
所以看多了浮肿溃烂的魏忠贤,头一次见到外表完好无损,皮下溃烂致死的宫廷杖刑,便被唬得连愧疚都涌出来了。
他是第一次知道人是能这么被打死的,连个死亡的过程都没有,一眨眼就咽气了,外表仍然是生前的模样,一点儿没变,接下来就被同类的一个招呼就给拉到净乐堂里去烧成灰渣了。
对于魏忠贤而言,饥荒他是不怕的,他一个无赖,找粮食的方法多的是,他在宫外有一个绝技,就是去县里富户的田地里薅一把正在成熟的麦穗,两手一搓,吹掉麦芒和麦皮,剩下麦粒,往嘴里一放,就能吃了裹腹。
而在宫里,这些绝技却陡然失去了作用,凭有多大本事,皇帝一个旨意就能立时没了性命,连死亡的迹象都别想让人知道,简直比慢慢饿死还教人胆战心惊。
毕竟饿殍还能有时间想办法自救,皇帝眼中的罪人是甚么办法都没法儿想,只能祈祷佛祖开眼,让皇帝恩赦。
所以魏忠贤是不想把这案子牵扯得太大的,他是想等苏若霖把理由都说出来,再找话回绝。
他知道苏若霖一定是要把话说出来的,他不让苏若霖对他说,苏若霖就会找其他人去说,他并不想失去苏若霖这样一个助力,何况苏若霖此人还相当记仇,
“那就算王承勋跟你想得一样罢,这吴家不是新建伯的姻亲吗?将自家的姻亲扯进来,不是更加不能脱罪吗?”
苏若霖道,
“这罪是谁定的?那还不是皇爷定的?皇爷定罪看甚么?还不是看这罪定来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先前是漕工闹事,阻碍了漕运改革,皇爷才想定新建伯的罪,可要是眼下再出一件事,接着再阻碍皇爷的改革,那皇爷说不定就偃旗息鼓了。”
“你知道吗?这吴家有一个亲族吴大斌在辽东任东宁卫镇抚,说起走私,他的罪过可比王承勋大得多了,而且呢,我隐约听说,这吴大斌和蓟镇的另一个吴姓将领有点……”
魏忠贤立时一凛,老魏的心眼儿总是在最要紧的时候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