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的宦官有一个相当突出的特点,就是好佛信因果,这是一种很实惠的信仰。
他们大多数人相信,自己今生受刑为奴婢,来世则一定福寿绵长,因此我一切该享的福都是我先前所受的罪化来的,所以这都是我该得的。
至于成为奴婢后所受的罪呢,那也很好解释,定然是前世做了甚么恶事,今生受了这场苦来还呢。
由于宫里的宦官们总是觉得自己吃苦的时候多,享福的时候少,总有些感觉得不偿失,因此他们必得信佛,不信佛那心里这一块就熬不过去。
所以晚明的宦官在看待其他人的罪过时也都比较淡然,很少有人会由衷地在心里产生那一种替天行道的念头。
因为他们已经把善恶有报的时间线拉到了从前一世到下一世那么长,立竿见影的事他们都懒待批判,反正有漫天神佛替他们审判恶人呢,即使神佛不理,那皇帝也不是轻易可欺的。
既然有神佛与天子做主,这奴婢们就不用越俎代庖,去认真辨别正义站在哪一边了。
所以魏忠贤听了苏若霖这一问,先不忙决定谁好谁坏,而是首先反问道,
“老苏啊,你都准备好要调去内官监了,那这事儿跟你还有关系吗?皇爷不想要王承勋死,这态度是早就明摆出来了,你跟我在这怎么绕都没有用,有本事你找张鲸去。”
苏若霖道,
“我要有本事找督主爷,我还来找你吗?老李啊,我要去内官监,那是为了发以后造船的财,这造船的财靠甚么呀,还不是靠内廷能垄断天下之利,可皇爷现在在忙活甚么呢,推行那啥啥投票的……”
魏忠贤忙打断道,
“妄议君上!你不要命了?”
苏若霖装模作样地轻轻打了记自己的嘴巴,接着道,
“这样罢,老李,咱们现在为王承勋分析一下,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
“如今的情形是,外廷对张鲸交章弹劾,张鲸为保得自身,避免东厂落下有辱勋贵的把柄,一定会在皇爷下旨将王承勋转移到三司之前,想方设法地让他认下一两项罪名。”
“可这同时呢,皇爷又不愿意看到东厂对王承勋动刑,那假如你我是王承勋,老李你想想,你当真会乖乖认罪吗?”
魏忠贤笑而不答,
“我当然是听皇爷的,皇爷要我认罪,我肯定就认罪,至于王承勋会如何做,我是没法儿预测,不过他这人是挺讲道理的,不会胡搅蛮缠。”
苏若霖“嗳”了一声,道,
“对了!讲道理嘛,王承勋有外廷替他讲道理,怎么会真心认罪呢?所以即使他碍于张鲸忌惮言官弹劾而认下一两项轻罪,那这轻罪,也是那种绝不会转成重罪,并且是在转到三司之后可以大概率让皇爷下旨赦免的轻罪。”
魏忠贤了然道,
“所以你觉得,王承勋会认下贪污,但是他不会把这项罪名给认全,而是会扯上你说的那个吴家?”
苏若霖点头道,
“没错。”
魏忠贤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