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气冷,暮色苍茫。()河南开封东门内英雄楼上的酒客逐渐多了起来。楼上伙计门前屋内挂灯,高声吆喝,接待客人。
一位衣衫破旧、手提胡琴的长者,带同一位青衣少女走进门来。酒楼掌柜满脸不悦,迎上前去,道:“龙老头,昨晚刚在我这里唱了一夜,今晚怎地又来了,换个地方吧。”张开双臂,往外便推。那龙老汉须发花白,身材瘦小,一揖到地,求道:“钱掌柜,您发发慈悲,容小老儿父女在贵处讨碗饭吃。”
那钱掌柜连道晦气。青衣少女走上前来,裣衽行礼,道:“钱老爷,我父女流落此处,实在是别无他路。望钱老爷多行方便,小女子一世感激您的好处。”钱掌柜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你这一老一少也真难缠,那便再唱一晚吧。”青衣少女见他答应,脸露喜色,道:“多谢钱老爷。”
却听楼上一人问道:“钱掌柜,可是那姓龙的姑娘又来卖唱么?快请她上来,我家公子爷有请!”钱掌柜抬头一看,见楼梯上正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识得他是开封府府台院内管家,忙躬身道:“赵管家,吕公子要听曲么?”回头对那青衣少女道:“你这生意倒好,刚一进门,便遇上吕公子这位大财星。”
龙老汉与那青衣少女上了楼梯,向那赵管家道:“多谢大爷照顾小老儿生意。”赵管家道:“我家公子听说龙姑娘小曲唱得好,特来光顾英雄楼。你父女若是真服侍得好,少不了金银赏赐。”龙老汉连声道:“是,是。”随那赵管家走进一间雅座。
只见迎门一张方桌,桌上摆满鸡鸭鱼肉,珍馐美味。上首坐一位锦袍公子,年纪二十七八岁,身躯肥胖,坐在椅中直如一个肉团。那公子身后两名黑衣大汉,都佩带腰刀,垂手站立。
赵管家道:“快来见过我家吕公子。”龙老汉与青衣少女又是一揖到地,道:“给公子爷请安。”那吕公子向那青衣少女望了望,见她虽是一身粗布衣裙,不着脂粉,却仍旧肤色白嫩,体态丰盈,便向那赵管家道:“你说的便是她么?果然不错,确是比那翠花楼的春香水灵得多。”
青衣少女被他瞧得发窘,将头扭过一边。吕公子取出一把纸扇,来回扇动。其实,此时已是深秋晚间,已微有寒意,只不过是他卖弄风雅而已。龙老汉问道:“不知公子爷想听什么?”
吕公子并不回答,肥胖身躯从椅中站起,挺起一个圆肚,问道:“你这姑娘叫啥名字?”青衣少女低头道:“小女子名叫龙桃儿。”吕公子轻笑一声道:“桃儿,好吃,好吃。”龙老汉又问道:“不知公子爷想听什么?”
吕公子道:“只要姑娘喜欢唱的,本公子都爱听,你且唱吧。”双眼贼溜溜地盯着青衣少女。龙老汉从屋角取过一张凳子,坐下拉响胡琴。龙桃儿张口唱道:“忆当初孙飞虎围困寺院,老夫人你好不该口出妄言:谁若是退贼兵免除祸患,愿将你金枝女许配姻缘。”正是豫西调《红娘》唱段。吕公子摆摆手,道:“本公子不想听这段。”
龙桃儿问道:“不知公子爷想听哪一段?”吕公子嘻嘻一笑,道:“你为本公子唱一段张生与莺莺书房偷情私会,唱得越有味越好。”龙桃儿听他言语轻薄,知他平日**成性,心中着恼,却又不好发作,道:“小女子不会。”吕公子脸孔板起,道:“姑娘还有不会的么?好,回府我来教你。”从椅中走出,来摸龙桃儿脸蛋儿。
龙桃儿吓得连连后退,道:“你------要做什么?”吕公子又是嘻嘻一笑,道:“我要做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么?”龙老汉知道灾祸临头,急忙跪倒,求道:“小女已许配人家,望公子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父女。”赵管家道:“我家公子已看中你的姑娘,要将她接进府去享福。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取去吧。”说着递过一个黄布小包。
龙老汉连连摆手,道:“不,不,小老儿与小女相依为命,这万万使不得。”吕公子怒道:“如此不识抬举,轰出去!”两名黑衣大汉答应一声,将龙老汉推出门外。龙老汉哪里肯走,叫道:“你们还我女儿,你们还我女儿!”一名大汉大怒,叫道:“真是没完没了,去吧!”一脚踢出。龙老汉身材瘦小,这一脚正中肩头,向后跌去,撞在栏杆上。哪知这一脚劲力未衰,他晃了几晃,竟从楼上向下栽了下来。
龙桃儿一见,只吓得花容失色,知道父亲年纪已大,从这楼台摔下,不死也要重伤,惊叫道:“爹爹!”
却见楼下蓝影晃动,一位十**岁的少年飞身纵出,伸出左掌,凌空将龙老汉一托。龙老汉坠落之势登时缓了。那少年虽然托了龙老汉身体,却仍是身轻如叶,飘落在地。
龙老汉只觉头晕,几乎站立不住,待稍一定神,才看清面前站立一位面目清秀身着蓝衫的少年,知他救了自己性命,忙跪倒哭道:“恩人快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吧!”那少年不敢受此大礼,将他拉起,问道:“不知老丈与楼上之人吵闹什么?”龙老汉道:“小老儿乃登封县人氏,与小女流落开封,卖唱为生。今晚那府台公子看中小女,竟要强行抢回府中。小老儿与他们理论,他们便将小老儿踢下楼来。”
那少年霍地站起,怒道:“大清朝这些做官的便这样无法无天么?”那少年身边一位大肚少妇道:“相公,今日我们已是如此境地,你还来管这些闲事,你答应好好陪我的。”那少年对她笑笑,道:“少时我便回来陪你。”大肚少妇还欲伸手阻拦,却见蓝影晃动,那少年已纵身跨过栏杆,上了楼台。那大肚少妇见阻他不成,登时脸若冰霜。
这少年与那大肚少妇正是马如风与吴三月。吴三月想起那晚马如风因救那李家母子,而致使他二人被父亲吴思远所擒,只怕今晚又再生出什么事端,暗道:“相公一心爱管天下不平,他这心性,只怕迟早会惹出祸事。”心中只盼今晚平平安安,明日早早离开此地。
却听楼上吵不过三言两语,便拳掌呼喝,杯盘碰撞,两名大汉先后飞出,摔在楼下。吕公子与那赵管家连哭带喊,狼狈不堪逃下楼来。两名黑衣大汉从地上爬起,双臂软垂,原来是给马如风以分筋错骨手卸了关节。其中一名大汉悄悄走到吕公子身前,低声道:“那小子便是朝廷悬赏捉拿的反叛马如风。”吕公子闻言更是脸色惊骇,顾不得潇洒文雅,抱头鼠窜。
那大汉话声虽低,却也被吴三月听见,知道马如风已被他认出,不由心中害怕,面色一变。马如风纵下楼来,走到龙老汉面前,从怀中取出三锭银子,道:“这三十两银子全做老丈路费,与那妹子回家去吧。”吴三月小嘴一扁,道:“好得意么,天下诸多不平之事,你管得过来么?我此次与你私逃出来,何等不易,你却还不全心待我,偏去理会世间那些毫不关已之事。”眼中流下泪来。
马如风为她拭去泪水,温言道:“三月妹妹,自此咱二人逍遥快活,再不理俗世之事如何?”吴三月道:“只怕你不理都不成。”马如风惊问道:“怎么?”吴三月道:“刚才那胖公子手下认出你是锦带帮的马如风,只怕不消片刻官府便已布下天罗地网。”马如风也是吃了一惊,没料到这开封城中也有人认识自己。若是只身一人,他自然不怕,可身旁还带着一位将要生产的娘子吴三月,若真是众多官兵杀将过来,他哪能分心照顾于她?
此时龙老汉与龙桃儿走下楼来。马如风道:“你父女也随我们一起出城吧。”吴三月面色一变,道:“相公,我们自身尚且难保,你还要回护他们父女么?”马如风道:“那知府公子此次栽在我的手里,岂能饶过他们父女?三月,他们都是受苦之人,待脱险境,让他们自顾回家,也就是了。”吴三月虽不再讲话,却是脸若冰霜,心中老大不快。马如风与她一起出了酒楼,在门前牵了各自马匹。马如风道:“我与老丈同乘一骑。三月,你与龙家妹子同乘一骑。快走吧,再晚,城门便要关了。”吴三月虽然极不情愿,却也拗不过马如风,只得与龙桃儿上了马。
这两匹马都是上等良驹,只是日间行了百余里路程,已略显疲惫,驮了四人在城中街上奔驰而去。
离南城门数十丈之际,守城官兵正奉上司之令,关城捉拿马如风。眼见城门便要关闭,马如风从怀中摸出四枚透骨钉,嗖嗖数响,两枚打向放吊桥的军卒,两枚打向关城门的军卒。四名军卒应声倒下。
两匹马从城门中急驰而出。也便在此时,七八名武官率百余名官兵尾追而来。吴三月回头见官兵追出城外,向马如风叫道:“这可满意了吧,我们的马驮的是两个人,时间一长,还怕追不上我们么?”
马如风知她说得颇有道理,此时若是一掌一个,将这父女二人打下马去,马释重负,便可甩掉追兵。但他生就一副侠义心肠,怎可置这姓龙父女生死于不顾,正色道:“三月,为人不可只为自己。我马如风便算拚了这条性命,也要救这父女二人到底。”龙老汉知道自己父女连累了马如风,道:“相公,你救我父女至此,我父女已是感激不尽。与其我四人都死,反不如容我父女下马,相公与小娘子自顾去吧。”言语未毕,便要挣扎下马。
马如风一把将他抱在怀中,道:“老丈将我马如风瞧得忒也小了。”啪啪两鞭,抽在马臀上。那马吃痛,一声长嘶,奔行登时快了许多。又跑了一个时辰,马如风伸手一摸,只觉那马通身是汗,双腿突突抖动。想起两匹马累了一天,晚间又是负重如此狂奔,只怕照此再跑一个时辰,两匹马就得毙命。
马如风心中一横,只好豁出两匹马来,道:“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们都来下马,躲在路旁,让马引开追兵。”四人从马上下来,马如风又在两匹马身上加了两鞭,眼看那两匹马飞奔而去,才都躲进路边的枯草之中。过不多时,百余名官兵便纵马驰来,向南方追去。
待官兵过去,四人才松了一口气。忽听吴三月“哎哟”一声,抱紧肚子。马如风忙扶着她,关切问道:“你怎样了?”吴三月道:“我肚子好痛,恐怕---恐怕------”马如风道:“一定是在马上受了颠波,动了胎气。我们寻处人家,请位大夫来。”龙桃儿也过来搀扶,四人又向原路而回。
哪知刚行出里许路程,便听身后马蹄声响。龙桃儿惊道:“那官兵又回来了么?”马如风心道:“这官兵回来得好快。”原来那两匹马奔出并未多远,便倒地口吐白沫而死。众官兵赶上,方知上当,立时拨转马头,向后再追。
马如风道:“三月,你三人先走,我在这里拦住他们。”吴三月道:“相公,咱二人私奔出来,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马如风笑道:“我哪里那么容易死,待我将这些官兵料理了,自会去找你们。”他笑声未毕,脸色陡变。
马如风耳聪目明,听见北方又来四匹快马。马如风叹道:“真乃天意,我四人腹背受敌,再也无路可逃了。三月,你怕么?”吴三月道:“只要相公真心待我好,我什么都不怕。”马如风道:“好,你既不怕,且瞧你相公杀敌的手段。”
北方四匹快马转瞬即至,却是那肥肥胖胖的吕公子带领三位顶带花翎的武官。其中一位清瘦武官道:“姓马的,这回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南方官兵也已赶回,只将四人夹在大路当中。马如风挡在龙氏父女身前,眼望那吕公子与三位武官,道:“我便是锦带帮的马如风,你们要捉便捉,跟这三人却毫不相干。”那吕公子道:“谁说毫不相干,快将这姓龙的卖唱妞捉了,带回府去。”追兵为首的头目与三名军卒上前来抓龙老汉父女。马如风大喝一声:“找死!”青光闪动,已从肩上拔出长剑,四人尸横当地。
众官兵见他一剑连杀四人,动作之快,见所未见,都大是惊骇,倒退数步。马如风也是故意让众官兵害怕,不敢再轻举妄动。如是真的动手,他一人回护三人却又哪里能够?
吕公子向那三位武官拱手道:“这些饭桶恐不是那反贼敌手,还是请三位大人出手才是。”其中一位清瘦武官道:“你开封府的兵丁难道都只会**女人,白吃闲饭么?才死四人便怕了,我等在京中护卫皇上,死伤千百万人又何曾怕过?将这反贼围住,瞧他能有多大能耐,独战百名兵丁?”那吕公子知他暗中来骂自己,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不语。一时间,众官兵将马如风围在核心,却又不敢贸然出手。
吴三月听这三位武官竟是京中赶来的大内高手,沉吟片刻,心中有了一个主意,高声叫道:“原来三位官爷是京中来的,可认得我么?”三位武官闻声都向她望去。只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站在马如风身边,却并不认识。一位年纪较长的武官,见她容貌气质不凡,问道:“姑娘也是北京人么?”吴三月道:“请三位官爷下马,借一步说话。”说罢,分开官兵,向路边走去。
三位武官见她挺着大肚子,不能耍什么手段,暗想:“这丫头有何机密么?”那年纪较长的武官道:“我瞧瞧去。”下马跟吴三月向路边走去。吴三月走出十余丈,停住脚步。那年长武官问道:“姑娘想做什么?”
吴三月并不答话,从肩头解下包袱,打开铺开地上,从里面取出一面黄金嵌玉的牌子,递给年长武官,问道:“官爷识得此物么?”那年长武官一见牌子,脸色一变,问道:“姑娘是吴都统什么人?”吴三月道:“若非至亲,能有他的黄金白玉牌么?求官爷瞧在这牌子面上,放过我们几人。”
那年长武官面露难色,道:“吴都统是我们顶头上司,你既是他至近亲属,我们哪里敢得罪半分。只是这锦带帮的马如风却是都统大人与我等兵分五路追拿的要犯,万万不可放过。”吴三月秀眉一扬,道:“官爷真的不给这点面子么?”那年长武官道:“事关重大,我一人也做不了主,待我与那二位同伴商量商量。”手拿那块黄金白玉牌,向大路上的两位武官走去。
那身形清瘦的武官见他走来,笑问道:“可是那大肚姑娘要勾引我们刘大人么?”那年长武官横他一眼,道:“黄大人休要说笑,你看。”将黄金白玉牌递了过去。那清瘦武官一见那牌,笑容一收,接在手中,反复验看道:“这丫头是吴都统的女儿么?”又将牌子递给红脸武官。
红脸武官道:“吴都统确有一个女儿,五六年前我曾见过一次,不过听说去年无故失踪,难道竟会暗恋反叛马如风,与他私奔?”年长武官手抚颌下胡须,道:“如若她真是吴都统的女儿,我们反倒得罪不起,不如放他们四人一马。”那清瘦武官摇头道:“那可不行,此事如是皇上知道,我三人还有命在么,刘大人真是胆子不小,怎地越老越糊涂了?”红脸武官也道:“我们便算拚着得罪吴都统,也不能放走这姓马的反叛,累及全家灭门之罪。”
年长武官听这两位武官都是如此说法,便不再言语。吴三月见他迟迟不肯回话,知道他们不肯相饶,走到马如风身边。年长武官道:“姑娘,这姓马的反叛是皇上缉拿的要犯,非捉不可,你还是一人走吧。”吴三月掠掠秀发,道:“你将我吴三月瞧得忒也小了,我与相公在一起,死又何惧?”话虽如此说,但终究是官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金枝玉叶一般,在这形势之下,不免语音发颤。
三位武官听她自报吴三月之名,心道:“这丫头果然便是吴都统的女儿。”清瘦武官道:“吴小姐金贵之体如何经得这般劳苦,这姓马的反叛乃是举国上下缉拿的要犯,你怎么反倒跟他,难道不怕都统他老人家怪罪么?”吴三月道:“你们要捉便捉,多说什么?”马如风道:“有我在此,他们捉不住三妹。”
众官兵一时间被马如风的快剑震住,官兵头目怒叫道:“大家伙儿与我齐上!”百余名官兵刀枪齐出,分攻马如风、龙老汉父女与吴三月四人。马如风知道众官兵不敢伤害吴三月,反倒害怕吕公子掳走龙桃儿,身躯飞旋,舞动长剑,挡住四周攻向龙老汉父女的兵刃。
兵器碰撞声中,众官兵惨叫不迭,二三十名官兵又被马如风所伤。官兵头目见马如风神勇异常,惊惶失措,挥手叫道:“快上,快上!”众官兵明知送死,却又不敢逃跑,只好拚了性命,舞动兵器,抢攻马如风。
转眼间,又有三十余名官兵死在马如风剑下。红脸武官道:“这姓马的反贼果然厉害,凭我三人之力只怕擒他不住。”年长武官道:“黄尚两位大人方才言道万万不可放走这姓马的反叛,如今却又擒他不住,那便如何是好?”清瘦武官白他一眼道:“依你之言便没主意了么,瞧我的。”足点马镫,已是飞在空中,直向吴三月猛扑过来。
吴三月只吓得花容失色,大叫一声,向后退去。清瘦武官如影随形,一双大手只抓过来。吴三月年幼时练过几天武功,只是整日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并无大成,此时又是极大肚子,身体不便,挥手招架之中,高声叫道:“相公快来救我!”马如风正奋力救护龙氏父女,耳听吴三月惊叫,心中一跳,挥剑过去相救。红脸武官与年长武官各自亮出大刀,飞身拦住,来封马如风长剑。马如风长剑如电,声势惊人,红脸武官与年长武官接连后退,眼见抵挡不住。
突听龙桃儿惊叫一声:“爹爹!”马如风向后一望,却见一名官兵手持大刀斜砍在龙老汉胸腹,龙老汉木桩相似扑倒地上。又有几名官兵过来,逼向龙桃儿。吕公子叫道:“莫要弄伤了她,我要活的!”
马如风吃了一惊,倒行几步,长剑向后一圈,围住龙桃儿的几名官兵扑扑摔倒。红脸武官与年长武官见马如风不前攻救护吴三月,反倒怕众官兵伤了龙桃儿,便大刀翻飞,都向龙桃儿身上劈落。马如风举剑分阴阳之势,格开二人大刀,竭力护住龙桃儿。
这边厢吴三月斗势更是吃紧,清瘦武官一双fei掌快如闪电,吴三月已是迫得喘不过气来。这还是那武官网开一面,念及吴思远情面,不敢妄下杀手。斗然间吴三月腹中一痛,被清瘦武官施展擒拿手法,抓住右腕。
吴三月被擒的一刹那,只觉心头一冷,心道:“相公他------他为何不来救我?”方才她见马如风来救护自己,心中着实一阵欢喜。可龙老汉一死,马如风又去回护龙桃儿。吴三月如同身掉冰窟,通体冰凉,恍然大悟:“他的心中只有扶危济困,行侠仗义,哪里有我吴三月的半点位置!”不由得悲从中来,只觉自己为他抛却荣华富贵,父母亲情,他却丝毫不懂珍惜,只顾一味铲除天下不平,她语音干涩颤抖,问道:“相公,你------真的不顾我了么?”
清瘦武官握住吴三月右腕,高声道:“你这反贼,连你的心上人也要割舍么?若再顽抗,我便砍去她的手脚。”拔出佩刀,架在吴三月颈上。马如风心中一惊,见吴三月泪水满颊,知她心中难过,却又不忍心眼看龙桃儿被众官兵捉走,只感千难万难,一时间竟难以筹决。
忽听正南方大路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此时东方已现光亮,只眨眼间,便见驰来两匹神骏非凡的快马。众人都是心中暗道:“这两匹马来得好快。”
但见两匹马一红一白,都是世间罕见的良驹。马上乘客一男一女。那男子高大伟岸,皓齿星眸,身跨白马;那女子身材纤细,肌肤如雪,身跨红马,都是人间少有的绝色玉人。
马如风、吴三月、龙桃儿都算是人中奇美,但与这一男一女相较之下,登时黯然失色。众人眼见这一男一女不似凡间俗人,竟看直了眼,忘记身在何处。
那女子飞身下马,瞧见清瘦武官将刀架在吴三月颈中,向那男子道:“师兄,这些朝廷的奴才又在欺负人啦。”那男子见马如风一把长剑如同鬼魅,只杀得红脸武官与年长武官手忙脚乱,好不狼狈,道:“师妹,你看这位兄台用的不是锦带帮的玉龙剑法么?”那女子留神一看,脸色微变,道:“不知这位兄台是伍帮主什么人,我爹爹与伍帮主交情甚厚,咱们岂可不理?”
那男子道:“你看那被俘的大肚姑娘,一定是他的心上人,咱们先救她如何?”那女子道:“就依飞师兄。”那男子袍袖一扬,寒光闪烁,一枝银镖疾射而出,正中清瘦武官大刀。铛的一响,火星四射,清瘦武官只觉虎口欲裂,撒手扔刀,叫道:“什么人如此大胆,妨碍官差办案,来劫朝廷钦犯,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女子格格一阵娇笑,手指清瘦武官道:“人家一介女流,又大着肚子,你擒住人家算什么本事?你三人若有胆子,便跟我走上几招如何?”清瘦武官见她身形婀娜,走路如同风中摆柳,哪里象会武功的模样,便道:“只怕我一刀劈死了你。”那女子又是一阵娇笑,道:“好吧,今日碰巧我兴致极好,让那边兄台停下手来,你三位官爷一起攻我便是。你们若能接住我十招剑法,一切任由三位官爷处置。”
清瘦武官目露凶光,道:“那可是你自寻死路,谁让你狂妄自大来着。”见那边年长武官与红脸武官仍与马如风缠斗,喝道:“尚大人、刘大人且请住手!”但他二人一时间被马如风攻得手忙脚乱,只觉奇妙剑招不断涌来,缠zhuanan不绝,想跃出剑圈也是不能。
那女子高声道:“那位兄台,他二人非你敌手,你且罢手吧。”马如风这才跃出圈外。年长武官与红脸武官才得以喘息之机。清瘦武官走近二人身前,将那女子独斗他三人之事讲述一遍。
年长武官道:“我三人乃堂堂大内高手,合力斗一弱女,岂非笑谈,便算胜了又有何光彩?”红脸武官道:“或许这女子真有些厉害手段。”清瘦武官道:“刚才那位男子打我刀上一镖,劲力奇大,我虽撒手扔刀,却仍觉手臂疼痛,也许这女子有些门道。”红脸武官道:“听黄大人所言,这男子武功似乎比马如风还要高上一筹,这一男一女真不是简单人物。既然那女子夸下海口,我们便斗他一斗。”年长武官道:“我三人联手,虽说胜不了马如风,但要落败也要在二三百招以上。我偏不信,她一弱小女子能及得上马如风的武功,我三人会接不住她的十招剑法。”
那男子依旧坐在马上,朗声道:“你三人商议好了么?我娘子可是等不及了。”三位武官走上前来。年长武官道:“你这小娘子方才所说的话还要更改么?”那女子问道:“更改什么?”年长武官道:“我们三人名头虽不甚响,却也不想讨你的便宜。你现在如想将十招改成一百招或二三百招还不算太晚。”
不料那女子又是一阵清脆娇笑,道:“我这剑法虽是初学,可跟人动手从未过了四招。我今日跟三位官爷说了十招,已经高抬你们了。”年长武官听她越说越玄,简直气歪了嘴巴。红脸武官道:“那我三人便来见识见识小娘子的高明手段,你出招吧。”
那女子道:“如此你们小心了!”身形飞起数丈,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三位武官见她身法快如鬼魅,心中着实吃了一惊,知道这女子确非泛泛之辈,登时大振精神,仰面来接那女子剑招。那女子衣裙飘飘,从高空下落,直如仙女下凡一般,姿势美丽至极。
三位武官却感到面前剑气如冰,长剑已对准自己要害部位直刺下来,当下拚命舞动大刀,抵挡那女子剑招。哪知三人大刀未及触到那女子长剑,那女子又已飞起,从高空来取三人的后肩后背。三位武官猛闻身后金风响动,只吓出一身冷汗,暗惊这女子变招迅捷如斯,一时顾不得转身,直将大刀舞到身后,以敌那女子长剑。
那女子轻轻落到地上,收住长剑,道:“三位官爷果然是在京中混的,倒也真有些手段。眼下我已用了一招,若要取胜尚要再用三招。”三位武官惊魂未定,心道:“这女子方才只用一招,便杀得我三人狼狈不堪,若她全力施为,我三人只怕真的接不住她四招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