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年以后,当陈娇在朦胧中想要记起第一次踏足掖庭宫的日子,最先浮现脑海的却是长信宫前怒放的榴花。
艳阳下,满树如火的花朵沉甸甸压满枝头。那红色,似火焰似朝阳,浓郁鲜活;翠叶环绕下,繁盛华彩,绚烂之极!而母亲明丽的面庞,似也被枝桠间层层红云晕及染到,无限娇娆。
“阿娇,”长公主弯腰抱起陈娇,让女儿近闻花之馨香。
阿娇被生气勃勃的艳红吸引,伸手去摘。
“莫,莫,莫!”刘公主拦住女儿不安分的小手,浅笑着摇头。
情与景,彼时那刻于阿娇记忆中定格:温暖安全的怀抱,阿母拉低了花枝让她感受石榴花瓣丝绒一样柔滑的触感;耳边是母亲深情的吟诵,反反复复——‘榴之华,女子之幸,多子多福;榴之华,女子之好,儿孙成行!’
玉阶云道,一行人徐徐走过;过往的未央宫人远远望见,立刻伏地行礼。
长公主手里拉着阿娇,阿娇手里牵着胖胖兔,胖胖兔爪子里是空的^_^——高低矮三个影子在地上拖了老长。后面一长溜陪同和侍从——应王夫人力邀,皇姐今天带女儿去看新皇子。
“窦君,彼处金华殿,为贾夫人母子居所;……”刘嫖对身旁官员细细指点。一身簇新官服的窦少君,亦步亦趋跟在公主表妹后面,悉心听教——和天家做了一辈子亲戚,内禁他还真是第一次进来。
齐王自尽的消息传到汉廷,关于齐国的未来天子至今没明确表态。长公主怜惜齐王主,与窦太后商量后给二舅家这个平庸表哥安排了长乐宫属官的职衔,算是给孕妇一点想头和安慰。而且,借此机会小夫妻也有理由从侯府搬出来单过——那大宅实在不是养心养身的好地方。
动动停停一路解说,不觉间后侧一队人赶超上来。为首的少年金冠束发,王袍在身,老远就笑呵呵向长公主行礼唱喏。
馆陶眯眼,认出是临江王,笑了。向窦家表哥再提醒几句,长公主命人引窦詹事去掖庭令处调人,自己则带着女儿停在原地。
几大步跨到面前,刘阏于利索地一礼,满面春风:“阏于向姑母问安!”
“好!”长公主和和气气回答,客客套套问话:“阏于,汝母汝兄好?”
“谢姑母惦念,阿母诸兄皆好。”临江王自动自发加入姑妈这边——虽然他原来的行进方向,和长公主的相反^_^。
刘嫖公主无异议,安然接受。
“阿娇,想从兄否?”孝顺侄子告一段落,好好表哥立刻上场。刘阏于顶着最和蔼最亲切的招牌笑容和娇娇表妹打招呼。
“不想!阿兄不陪娇娇,娇娇亦不想阿兄!”看看熟悉的面容五官,陈娇很不满地努努嘴,扭过头去拉硕兔的耳朵。胖胖兔很乖,由着小主人抓挠,一副逆来顺受的可怜相。
长公主走在前头,听到女儿的回话扑哧一乐:阿娇这是在和眼前的表兄撒娇?还是在对天边的亲兄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