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池心中微觉诧异,刀势却不曾稍顿,反全力劈出。
便在这一刹那间,秦弓的身形隐约一动,便莫明消失,原本站立之处空无一物。正是以极快的身法在刀将及身时一闪而过,却不由叫观者捏了把汗。
龙池似早有所料及,将刀一拖,径自朝身后刺去,这一刀却依旧刺在空处。龙池连连挥刀,却刀刀扑空。
四电神将在一边看得莫名其妙,均想:“这龙池怎地刀势看似厉害怎的就没有一刀可以砍到敌手半片衣角?也忒不济了吧?”
首罗天王只是捻须,微微点头。
在龙池砍到第十一刀时,秦弓的身影突然一顿,停了下来。
龙池剑眉一挑,长刀平平刺出。这一刀看来平平无奇,秦弓却似无法闪避,亮出天狼弓,直迎而上。
刀弓相撞,平地立时掀起千丈风暴,直震得大地微微颤动。龙池顺势疾退,如同巨浪尖端的一叶孤舟,随浪飘出,然风浪虽大却终究无法将这一叶小舟击沉。秦弓站在当地纹丝不动,脸色微凝。
龙池一退复进,又是一刀当头劈出,依旧没有变化,秦弓还是没有闪避,将弓平平推出。刀弓再次相撞,风暴更甚,席卷而起的沙石早将观者的视线迷离,只见场中一片迷雾,连人影也看不清楚。
如是数下皆是硬接硬挡,龙池总是一击便被气劲所逼,向后退却。秦弓身形如铁铸就的一般,动都不动,然细看处,他的双足已深埋土内半尺有余,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额头更有些许汗珠微微渗出。
初观之下,似是秦弓大占上风,其实不然,那龙池每一招都顺势退却,将劲道卸去,可说是丝毫无损,而秦弓却是招招硬接,半点力也不借。这几刀接下来,换作旁人早已招架不住了,便是秦弓,也觉有些吃力。
四电神将越看越奇,心想:“龙池先前十来刀何等厉害,那秦弓闪避之时依旧游刃有余,如今这几刀又何以避不开?”
龙池更不待秦弓有喘息的机会,将鹰翅刀一展,猱身又至。秦弓挥弓再挡。刀弓相碰之下,“铛”的一声巨响,宛若钟鼓齐鸣,虎啸龙吟,更激起火星飞溅,光芒四射,其势夺人
龙池又随势飘开。秦弓身子微微一晃,便听得“嗤”的一声轻响,脸颊上突然多出一道伤痕来,如同被刀锋划过一样,血珠立刻自伤口出渗出。
四电神将这才发觉有异。原来龙池先前那十来刀全然不是要砍中秦弓,只是在秦弓身周布下了刀网结界,好令他无处闪避动弹。秦弓待得发觉时早已入彀,只得硬接了他这后来的数刀,心中却是无奈。
其实龙池心中也自暗暗佩服,他满拟三刀之下便可令秦弓弃弓败服,不料连砍了近十刀,秦弓依旧未有气竭之象。自己虽说每次都能卸掉大部分劲道,然这近十刀下来,双臂竟也微觉酸软,若不是一开始秦弓托大,好令自己布下结界,只怕便已落败。
交手之时,两人心念电转,然手下却是丝毫不曾停滞。这一番却与适才斗力大不相同。龙池刀刀进手,刀锋如练,犹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然秦弓在无法闪避的情况下,手中天狼弓却总能在不可思议的角度递出,将鹰翅刀挡住。但听得叮叮当当一阵骤响,两人手中兵刃以快斗快,刹那间已相互撞击了近百下。两人近身而搏,招招凶危,着着险恶,刀光弓影俱在咫尺之间,只怕稍不留神,便当血溅三尺。
秦弓挡开龙池一轮攻势,忽然一声长啸,这一啸好生突然,其声既高又锐,宛然有穿云裂石之势。龙池骤然听得这一声啸,心中不由微微一悸。便在这稍纵即逝之际,秦弓左手五指连弹,数点火花穿过刀光,直奔龙池面门而去,迅若流星。
龙池又焉能让他伤着,一仰身,右手鹰翅刀反手上撩,火花被刀光一绞,在半空中消弭得无影无踪。
秦弓趁他回刀之际,手中天狼弓一抡,在身周划了个大圆。但见一股青光过处,四周刀网结界土崩瓦解。
龙池见秦弓脱出结界,不求攻敌,先求自保,手中刀自胸前一挥,身子向后掠去,离秦弓七尺有余。只见他一足实一足虚,右手举刀高悬,左手护住刀背,岳峙山凝,风范隐然。
秦弓见状,倒也不敢贸然追击,将弓一竖,双臂如怀抱婴孩,开得弓如满月,遥遥对着龙池。
龙池哈哈一笑,道:“今日棋逢敌手,实在畅快。在下愿奉上一曲,不知秦兄可有雅兴?”
秦弓一扬眉道:“在下洗耳恭听。”
龙池收起鹰翅刀,盘膝坐下,将后背七弦琴放在双膝之上,一理琴弦,铮淙有声。
秦弓见状,也将天狼弓放下,就地抱膝而坐。
龙池修长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飞舞动,琴音连绵而起。琴声起初冲淡平和,依稀如山涧流水,颇见情趣;继而逐渐激越,仿佛溪水千流,汇作江河,滔滔而下,江河又入东海,骇浪惊涛,沉沙折戟;原以为一曲到此而止,不料那琴声一变,反觉深广起来,宛如直入海洋深处,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却是暗潮汹涌。
四电神将一旁听得曲音只觉胸中澎湃不休,心跳也随着琴音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听得多时,便觉胸口似是有热血涌上,不自觉间一张口,一股鲜血喷将出来,脸色顿时惨白。
首罗天王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这等妙乐原不是你们可以欣赏的。”说罢长袖一拂,在四电将身周划出一道气墙,将乐声阻挡在外。四电将这才脸色稍缓。
听到此际,秦弓忽道:“闻此良曲,直当高歌!”也不待龙池有何反应,横过天狼弓,将弓弦拨得梆梆响,按着节奏放声唱道:“逐月飞星正放荡,会射北斗挽天狼。山高水茫谁徜徉?弹指光华亦痴狂!”歌声清越高亢,个中颇有豪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