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笨钟的疑问,暂时无人解答。好在,牠已习以为常,无聊的时候,自己敲敲脑袋就好啦。
当当当……
樱姬与颓废武士之间的较量恰如其分迎合了初升的太阳,两人投入战斗当中,再也没有理由说服手中的武器,然而,樱姬的青瓜越战越勇。
“夜,永远不需要光明。走开,统统消失吧。”
颓废武士在被晨光刺伤眼睛时,忽然之间大叫一声。手中利剑旋舞而起,带领他单薄身体飞起来,彷佛晨风中凌乱的报纸一般无依无靠,朝教堂门口飞逝而去。
“夜,终将被记忆掩埋。你休想逃脱。”
樱姬不明所以,呆住一秒钟,随即受到来自体内一腔热血的提示,执着念叨着,避开迎面而来的报纸,拨开纷繁阻碍,追踪而去。
这两个初相遇的异乡人,在叮叮当当打斗中留下了难分难解的痕迹。涌入教堂的报纸即便是在两人纠缠不清时,亦一如既往层层叠叠不断增加,彷佛教堂之外的世界已经连一片片印住方块字的纸也都容不了了。
淑卿怀抱着安妮,在打斗与纸雨的夹缝中,寻得一丝出路,提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顷刻间,人去镂空,整个圣心大教堂一瞬间就恢复往日死寂。原本因而望而自动陷入沉睡的耶稣,在重新获得一片安宁的时刻,忽然间冒出一个崭新充满冒险意味的想法。他微微睁开了眼,淡淡笑着,望眼底下这纷乱的报纸,真的感觉到外面的世界确有一点儿不寻常。当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红头发的青年人正徐徐走向地下室时,他大大睁开了眼,紧张又兴奋,叹道:阿哈,终於等到你啦。
是的,这个拖住一根红辫子的人就是梵高。他如梦游症发作一般,目光如炬,盯住前方,却看不出他目光的焦点究竟是落在什麽地方。他的身体如此放松,两只手臂晃晃荡荡,犹如没了筋骨一般,就连说腿,也如挣脱了地心引力,浮动着,一点找不到根基。宽厚结实的额头,如此顽固,一点没有看出犹豫,高高凸起的眉骨,就如雕刻而成的塑像一般坚硬。
这个圣心大教堂的地下室,在被设计出来的那一刻,就拥有了一颗安静等待的心。牠无论经历多少日日夜夜,都不曾想到过的事情,在迎来红色辫子的青年人之际,改变,悄然发生了。
彷佛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由低至上,朝梵高飘来。这个声音逐渐幻化作一只柔软的手,从地下室的最深处生出来,弯曲向上,一路探寻那一个等待已久的人。此时,踩着石阶小心翼翼,一步步向下走去的梵高,怎麽看都不像一个神智清醒的人。他的蓝眼睛甚至都被蒙上一层灰灰的颜色,这样的遮掩,实在有违常理。然而,梵高的红辫子即便是身处漆黑之中,亦不停止闪烁。就连笨重的石墙也禁不住慨叹:真是一条拉风的红辫子吖。教堂的石壁,嘀嗒滴水,给梵高的去路增添了阻碍。例如,当水渗到石阶上面时,梵高恰好一脚踏去,自然就滑倒。在台阶上面滑倒的後果当然就是典型的翻滚再翻滚,顺着硬邦邦的阶级,一路向下,飞快滚落去也。也就是在这样的朝下滚动的过程中,梵高的耳朵才得以暂时拜托这种阴柔缠绵之声的追捕。
啪嗒,受伤的梵高,终於停止滚动。他第一时间伸手摸摸後脑勺拖住的红棕色长辫。噢,幸好小乖乖还是完好无损的。就在他爬起身,确认辫子依然安好,再拂去了长衫上的尘埃时,他的蓝眼睛被墙上的一幅人像画惊呆了。他缓缓走向画中少女,全然不顾身上多处损伤,鲜血以及疼痛,这些统统被抛诸脑後。
“你好,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初次见面的感觉,竟是似曾相识,梵高脱口而出,好像在异国他乡遇到了昔日故人。他一眼就认出来,依靠在荷花池边的白衣少女,就是在荷兰老家见过的她。当时,也是在家附近的教堂,同样是在教堂地下室,同样是这样偶然之间的新发现。实际上,这根本就是同一幅画。这个发现令梵高浑身发抖,他的双眼一刻都不曾离开少女低垂的眼睫毛。
“噢,原来你还留在这里。我也来了。”
当距离画面约十二公分时,梵高又情不自禁开口讲了一句。这一次,他很清楚明白,就是对着目光移到别处的少女讲的。他好期待,她能听到,听到之後,会抬起头,哪怕只是轻轻一瞥,足以。此情此景,梵高真的想不出来,黑发少女的声音究竟应该有多甜美。但是,他总能在心中认定,她的声音一定是整个任嚣城最美的,也是这个东方大国最美的。想到这些,梵高双眼迷离,脚下虚浮,整个人站不稳。他努力再朝前走多两步,居然啪嗒倒在地。
脊背平贴石板地面,彷佛天然冰冻效果,将梵高心中炙热感情逐渐降温。逼迫他心灵卸去纷繁,只是保有一丝宁静。当他再一次睁开眼,位於一层楼板之上的教堂的所有访客,已统统离去。仅存的几片报纸也都纷纷飘向大门口,找寻属於自己的新道路。谁都不知道,此时脚底下有一位红发青年人正处於昏迷不醒。
是的,这年头,去你的耶稣基督,最要紧的是能混口饭吃,活下去最紧要。这就是最伟大的信仰。对此,昏睡的梵高自然有话要讲,他怎麽也不可能举手赞成的嘛。因为什麽?因为他有一个白头发的牧师老爹。自小就认识主,每天都诚心祷告,熟读圣经的他,原本就是梦想着要踏上东方的土地,努力当一名完美无暇的传教士。这个世界上,还有什麽比传播福音更能催人奋进的呢?梵高自小的心愿,眼见就能实现了。
“噢,我的介绍信?”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梵高忽然之间,瞪大眼,念叨着。在头脑中一直萦绕的介绍信,犹如定时炸弹,当他一不留神,差一点就要将其遗忘之际,就擅作主张一下子蹦跳出来。就好似在讲:嘿,就算不能把你吓死,那就吓唬一下你也好哇。对於这一种可悲的刷存在感的做法,梵高一向是不赞成也不反对,随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