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某一客栈中
“血薇,不祥之剑也,好杀,妨主,凡持此剑者,都不得善终——”
蓦然的,一个声音缓缓道。
……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客栈内,白道摇醒在还睡梦中却满嘴胡话,冷汗涔涔的江无仇。
他定是梦魇了。
“啊——”江无仇忽惊叫睁眼。
“少爷,你……怎么了?”黑武也问。
“啊……”江无仇抚定情绪,惊魂未定,“啊……没事,一个噩梦而已。”
江无仇起身:“采裳还好吗?”明明可以自己前去探望,然而还是先问了白道黑武一句。自从那次后,他与采裳的关系也已确定,而他也决定放弃仇恨与采裳一起隐居山林,与独孤铭断绝了关系。为了采裳,他可以做一切,也可以永永远远保护她。
江无仇笑着下榻,但在那瞬间却感觉凛然肃杀在霎那间悄然逼近。
莫名不好的预感。江无仇仿佛意识到什么,忙披衣,掠出客栈。
晚风灌入他的衣袍,高高而起,冰冷刺骨。江无仇仿佛得到指引似的,走进客栈后的小林。
感觉到什么,江无仇仔细观察了一番,驻步道:“敢问哪位前辈?”
“哦——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一个白影从林中“嗖”的掠下。
这番熟悉的面孔,莫非是那个曾与自己用采裳作赌注,用来练武的白衣男子?
“你是那个人?”江无仇抢道。
“现在我可和从前不一样了。唉,从前只是杀手,给钱为别人卖命,自由随心。可是现在,谁叫我已经有组织了呢?我其实挺敬佩你这个人的,但是很可惜,我上次受到了上级残酷惩罚,如今上级又派我来将功补过。我只好违背当初我的诺言了。”那个白衣男子自顾自道。
江无仇看着他那被夜风吹起的左手衣袖,里面显然空空如也,想是他所谓的组织所为,心不由一寒:“你想作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上次的目的是作为江家残寇的你,这次可没那么简单了。来围攻你的个个武功高强,上级很是重视,那个人的命令若达不到,上级怪罪下来可就真没我的命活了。你是逃不过了。所以——还是乖乖交出来吧。”白衣男子的眼光忽地寒栗起来,带着丝毫不留情的杀气。
如晚风般,刺人心骨。
“据可靠消息,血薇剑近来重现江湖,并出最终锁定在你身上。”白衣人道。
江无仇却窃喜:他们没怀疑到她,她便是安全了,她只要安好,便一切都好。
江无仇勉力笑道,笑中却是无尽的悲怆与决定宿命的凄然:“对,逃不过的。血薇如你所说,的确在我手上。”他又缓道:“不管你们是什么,血薇这么贵重之物定然不会随意带在身上。”
白衣人道:“你的意思是……”
“给我三天。”
“好,你令我欣赏!我就再给你三天,三天之后,组织的人会齐到,到时连我的上级都要莅临。所以我劝你,不要到处躲,若是反抗,交与不交东西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剑夺之,血流成河。”
“在我死之前告诉我是谁杀了我吧,也能瞑目。”江无仇冷笑。
“你其实明白。这莽莽中原,还有谁的力量有这么强大?”
“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是听雪楼的下手,你有没有见过……靖姑娘?”
“我只是从洞庭搜来的杀手,也只是听雪楼用一次就废的工具,自然没有。”
“你告诉我这么多,暴露自己,你亏大了。”心中的疑虑解开,江无仇顿了顿:“但是,最终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哈哈哈哈哈——你像曾经的我,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白衣男子忽道。
“什么?”江无仇惊诧。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次又一次放过你的理由。”
江无仇暗暗吃了一惊:那个白衣男子看似不过与自己同龄,为何如此尽显苍桑?犹如一个孤独苍老的孩子。
这样一个又一个的热血少年最终变得冷漠、无情。到底还是武林的罪孽。
它给你想拥有的东西,看似得到一切,之后又悄无声息篡夺你的一切。这种含义,任谁是不会懂的。
听雪楼不懂,那高高在上的萧忆情亦是不懂。
也许不是他不懂,而是看得太透彻。
有时候,看得太透彻也不是件好事。
(二十三)
客栈
日子一天天过去,如生命消逝,江无仇总是看着远方的湛蓝天穹,如某个人的眉眼。
本是可以将血薇剑供出,将采裳供出。当初拿血薇剑时是因为独孤铭怂恿的缘故,但是现在,血薇剑已被采裳视如身体的一部分。将血薇剑献给自己的仇敌,将那个纯洁无暇却又有舒靖容容貌的女子推入火坑,叫他怎么做得到?
更何况,听雪楼真的会留活口么?如若如此,就仅会杀那个反抗听雪楼统治的氏族,而不会将与那个族有一分毫关系的江家凯世堂牵涉进来,更不会灭族。
所以,凡是与血薇剑有一丝关系的,都逃不脱,远没有那么单纯!
江无仇一惊——那么……
江无仇椅在檀木座上,神视远方,身边站着采裳。门一点点被白道黑武与颜如玉带上。
“有什么事么,无仇?”依旧欣喜的,采裳沉着头,似少女般矜持而又娇盈。
半晌,江无仇才开口:“都是骗你的。”
“什么”采道不明问。
“你真傻,这么明显的骗术你也会上当!告诉你吧——之前是为了让你更好上钩,更好的被我掌控,至于你——所谓的感情也太不值得一提了。”
“无仇,你在说什么?”
“你居然还没反应过来啊,对,我利用了你,我骗了你,你被我耍了——一切一切都是假的!你失去了记忆,因为北邙山下是忘川,忘川之水,得于重矣。听说过吗,于是我便联手赏风亭,利用你来完成我们的复仇大计,懂了吗?我还以来可以利用你助我夺血薇,不想你与血薇剑产生共鸣,我便再无机会。”
采裳不解:“你怎么了,无仇?几天前你还告诉我要与我长相厮守,共度此生。你骗了我第一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的。”
江无仇蓦然偏过头去:“什么情话,都是假话。将你买了你还替人家数钱。那一次是早知你会回头,以来骗取你的感情,得到你的信任。这一次可不是骗人的,只是因为你对我无用,养着你也浪费我的钱!”
“不是替别人数钱……”她阴埋着脸,“你是在骗我的,对吗?”
“我骗了你很久,你如今对我没有了,只是我的负担,与其这样不如弃了罢。”
采裳看着江无仇,没有丝毫看玩笑与欺骗的意思,她顿了顿,摇头:“江无仇,你怎么能这样……”
她捂着耳朵,冲向大门。但大门却好远,她仿佛跑了一百年那样长,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老大一颗向下坠,下坠。亦如她的心。
真是没出息!为他根本不值得眼泪!
刚冲到门边,江无仇忽又开口:“江湖险恶,人心不可信。”
采裳怔了怔,回过头来,留给他半边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