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锦来找她时,是在第四日清晨,竟是约她去半月山,说是秦惜夜找她。时绯清正想请教淬炼星魂一事便欣然前往。
一路上,时锦一如往常温和,嘴角的弧度一直未见抚平,大概是心情不错。偶然向她询问些诸如在凌月阁住得习不习惯,中凌城如何如何等生活上的一些锁事,时绯清自是礼节性回应。
这辆中凌少城主专属的马车其实也并不奢华,虽然每年修缮保养,看起来,仍是有些年代。
车壁一角,仍旧挂着那个羊皮囊水袋。这让时绯清想起天机书阁那些年,每月和他一起去半月山的时光。
那次也是因为从半月山回来途中,又去城南看中凌民俗活动“赛马骡”,兴致勃勃看了半日,后来天色晚了,赶着回天机书院,便匆匆上了马车出城。谁知半路时绯清直喊头昏脑涨想喝水,没片刻竟自倒在软座上,迷迷糊糊起来。想想在烈日下站了半日,本就是体质相对较差的银魂之体,还和那些百姓卯了劲欢呼呐喊,兴奋之时未觉如何,兴头过去,身子自然告急。
时锦当时是慌了慌,因之时绯清那模样似乎有种不马上喝水就挺不过去的迹象。
见对方呢呢喃喃中,只喊着“水”,而中凌东部这一带的山间野地时锦万分熟悉,根本无处寻水。此时离中凌城已有距离,且天色已暗,等天机书阁落钥,更会视作夜不归宿,便是院规处罚,心中懊恼间,只有催马夫赶紧赶路。
时绯清昏昏沉沉中,只觉唇上一软,似乎感到温凉的水流入唇齿间,只是并不是很多,还带了些香甜,口渴难耐,模模糊糊间,只管拼命吮吸,只是体内炙热愈甚,脑袋愈发昏沉,最后终于失去知觉。
等再次醒来时,已在书院,那院医只说他中了热毒,吃几副药就好。
后来每次出去,时锦都会在车里准备一袋水,只是想起那次经历,时绯清总觉得似乎哪里怪怪的。
“这里怎么会有个水袋?里面有水?”
时锦顺他目光看去,微笑颔首,“只是习惯每次出门带些水。”
时绯清故作不解,“半月山并不远,不过十里之地。”
时锦含笑不语,流睐似的眸子忽又转到时绯清身上,“不知为何,看到温师弟,总是不自觉想起一个朋友。”
这川泫能与这位少城主做朋友的还能有谁?
“时师兄的朋友,一定也是风月韶举,天人之姿。”时绯清趁机狠狠自夸了一番。
目光因思绪游走而有些拉长,半晌才叹了口气,“是啊,她很特别。”
这时,马车陡然一震。
“嘶——”
“怎么了,温师弟。”
刚才那一震,没来得及稳住身,左手臂磕到车壁上,好巧不巧,车壁上赫然一根铁钉凸起,毫无悬念地被扎了下。
虽然不深,衣服破了个小洞,血珠直冒。
时绯清正要说无碍,抬眼却见时锦已坐她身侧,不由分说拉过那只手臂,调运星力替他止起血来。
“抱歉,我的错,这马车好久没叫人勘查,竟出了这纰漏,对不起。”
本就一点小伤,连止血都不需要,这时锦竟是一脸愧疚难当的模样,反倒叫受害人不好意思了,“无妨,皮肉之伤,根本不碍事,时少主也忒大惊小怪了……哦……在北砾时,有一种花叫雪慕,白花黄蕊,其味甘甜可泡茶,然而柄上却长满了刺,为采那花,戳破手指皮儿也是常有的事。”
如天池雪水般的眸子清风拂过一般,微微一涟,不着痕迹的避开令人尴尬地凝视,轻咳了声,“那个……半月山还挺远的啊。”
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声问道:“温师弟,自小生长在北砾么?”
“那是自然。”天下人皆知这温家二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否认岂等于不穿帮?
“哦,能有幸结识温师弟,真是三生有幸。”
时锦垂眸一笑,紫竹帘子的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拍打着窗棱,在这并不怎么敞亮的空间里,时绯清不意瞥见对方的耳根竟似有些微微发红。
两人到听月小筑时,秦惜在茅亭中给丢丢喂食。
那小白鸟似乎并不买账,情绪厌厌,趴在石桌上,正盯着水晶似的米粒发呆。
“这坏东西越来越不听话了,西夜的珍珠米它都不吃,听月小筑已经养不来这尊大佛了。你俩无论谁,这次必须带走。”
话音刚落,这白鸟仿佛一下来了精神,抬起脑袋,一双乌珠似的圆溜眼睛盯着时绯清,“啾”了两声。
秦惜夜哈哈一笑,“瞧瞧,你一来,他就来了精神。”
这话说的,可不让人误会!
时绯清睃了时锦一眼,轻咳了声,伸出爪子揉了揉那白鸟的脑袋道:“你叫丢丢是吧?说起来咱们已经见过一次,怎么还认生?”
本是想轻描淡写地掩饰什么,谁知这个习惯性,用食指揉挲的动作落在时锦眼中,却瞬间勾起对那人的记忆——很显然这个动作是某人的专属。
那白鸟微微眯眼,很享受地低低啾了两声,又用脑袋蹭蹭时绯清的手指。
秦惜夜立刻觉察时锦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