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认识他,怎么会熟悉他?”
“熟悉一定要认识吗?”
“……”我哑然。
“赵归舟他们我也不认识,这也不妨碍我知道他们根本就是没有出息的窝囊废。这和我知道陈孤是真英雄真豪杰是一个道理。不明白?”他像是教书先生训话看着我。
我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摇头道:“不明白。”
“判断一个人好坏、才能、气量等等,哪个是非得靠近了接触才能知道的?一个也没有!只要看他做过些什么,对人对事究竟如何便可轻易分辨!那独臂老山贼现在已经九十多岁常年瘫卧在床,陈孤依旧每日替他翻身擦洗,我便可知其孝心!赵归舟纵马城中撞倒老太,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又马不停蹄绝尘而去,我便可知其跋扈!张凡卦在兴合镖局里拉帮结派偷接黑镖,当着大家恩面却满口仁义道德,我便可知其虚伪!所以说,要看清一个人品性如何,根本不需与他结交,只看其所作所为便已足够!”戚非道口若悬河,颇有些煮酒论英雄的架势,只不过一通长篇大论讲毕,发现自己没再继续打嗝,提起筷子就开始继续吃面,吃相之不堪又让我替他一阵汗颜。
我静静看他将剩下的面连同面汤吃的一干二净,再次抬头瞧我,这才漫不经心的反驳道:“戚兄,你这相人论我项豹实在不敢苟同。”
他好像很有些惊讶,随即有恢复过来,舔了舔碗边道:“为何?”
我也学着他的语气和动作开口说道:“一件东西,你离的远了尚且无法看清其原貌,更何况有些时候,就算你已经离的很近了,只从一个固定的角度看,仍旧看不出它的本质,人乃万物之灵,更是如此?一个苹果,你从正面看它光滑红嫩,可却不知它背面可能已是千疮百孔,反之亦然!陈孤孝敬老山贼,可能是图他藏起的财宝,如何可算是孝心?赵归舟路撞老人不下马,可能真有急事而事后已经派人送去药费和补偿,如何可算是跋扈?张凡卦私走黑镖可能是受人威胁,仁义道德也许是他本意,又如何可算是虚伪!?”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偏激,而且和戚非道只认识不到半个时辰,说到最后的时候也不记得模仿他巧舌如簧的得意样子,反倒是一副疾言令色的嘴脸,不觉有些后悔。
可戚非道似乎仍旧沉浸在那碗醉人的牛肉金丝面里无法自拔,并不生气,反倒是眯着眼睛问我道:“那你觉得要想了解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又应当如何呢?”
我见他并未生气,反而还心平气和的跟我讨论,便又对他有些好感,加之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聊天,觉得他挺投缘,心生结交只意。
“我再请你吃碗面如何?”
“哦?”他没料到我忽然会说起这个,愣了一下便摆手道:“不必了,再好吃的东西,若是天天让我吃,我也会厌的,所以我每次来燕州城,都只吃一碗。”
既然他这么说,我也不好再劝,便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我以为,要了解世间万物,终究脱不开‘表里’二字。认识事物与人相同,多数时间都是由表及里的过程,只是有些时候,他们都会因为其他的因素而导致本来应有的样子发生变化,所以想要真的了解到人和物的本质,就变的更加困难了。”
“那既然如此困难,你又何必一定要追根究底?快意恩仇直来直去岂不快哉?何必要为了世间琐事累了自己心境?”戚非道仍旧是轻描淡写的说。
“那怎么行?若是人人都如此待人对事,那岂不是随便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那和禽兽又有何分别?还谈什么万物之灵?不如做一直猴子整日里嬉笑山林更好!”我对他这样信口雌黄的态度很是不满。
戚非道猛然来了精神,扬声道;“怎么不行?况且世间万物平等,花鸟鱼虫、豺狼虎豹、飞禽走兽皆为生灵,谁说人就能比其他生灵高上几分?只有相信众生平等、无欲无求,又或者道法自然、逍遥物外这样的道理,才算是进得了更高的境界!”
我本欲反驳,可他说的却又确实是实话,自古以来得道成仙的高人,有哪个不是如此?感悟天地和潜心炼己这两条路是必选其一的。可是我仍不死心,倔到:“即使如此,我也不信人之智慧真的就与禽兽无异!人,既无虎狼之爪牙,亦无狮象之力量,却能擒狼缚虎、驯狮猎象,无他,唯智慧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戚非道一副看傻子似的样子看了看我,然后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笑的我十分恼火。
笑了半天,才又睁大了眼睛死死看着我,好像是要把我看穿,片刻后,才又开口问我:“你所说的这些,在御剑飞天,千年不死的仙道面前,又有何意义!?”
我丝毫不愿退让,也望着他道:“所谓仙人,也不过是爪牙更利,力量更强的狼虎狮象罢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他又是一阵狂笑,这次笑的再不压抑,声音之大恐怕要把周遭吃面的客人和路边的行人全部吸引过来。
不过事情倒是出乎我的预料,只因路口处突然响起一声叫喊:“项大哥!你怎么在这啊!”却是项狗狗。
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跑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声道:“兴合镖局的人都死了!”
“死了?!”我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让他们找到了所谓的《羽化道》?所以遭此劫难?
“戚兄?要不要……”我正想邀戚非道一同前往,却见桌对面已经没了人,只留下桌上空空如也的面碗和几文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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