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辣汤。”君青蓝眨了眨眼。
印象中,御辣汤似乎并不是稀罕之物。为何如今提起,他居然这么震惊?
“客人千里迢迢来到下河口,就只要一碗御辣汤?”胡掌柜只觉不可思议:“小店虽然食材不够丰富,却也绝对不至于连招待贵客的拿手菜也做不出呐。”
“您莫要误会。”君青蓝摆手说道:“我家公子这些年吃过的好东西也不算少,却独独对当年在管州府中喝过的御辣汤念念不忘。今日有缘难得能再遇见胡掌柜,自然要叨扰一番。”
“原来是这么回事。”胡掌柜笑道:“您来的也巧,刚做好了一锅辣汤。但这玩意都是我们小店的伙计随便吃吃的东西,实在没有想过拿来待客。客人若是想要,我这就给您盛去。”
胡掌柜脚下生风的走了,君青蓝则替代了容喜,将小屋中的桌椅擦拭干净,请李从尧坐下。
李从尧难得的乖觉,瞧着她忙完了,才坐于他身侧,便慢悠悠开了口:“我对御辣汤念念不忘么?这种事情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咳咳。”君青蓝掩唇低咳,掩饰眸中尴尬:“您只管尝一尝,尝过后指定会念念不忘。”
李从尧挑眉:“是么?”
端王府虽然没落,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从尧的膳食素来由容喜一手打理,无一不精致。他对饮食实际上颇为挑剔,并不是什么都肯入口。
功夫不大便听到脚步声自屋外传了来,胡掌柜的托盘中放着两只小脸盆样的硕大粗瓷碗,热气腾腾。奇异的香味自袅袅暖烟中升腾,君青蓝眼睛一亮,俨然已食指大动。
胡掌柜将两只碗分别放在李从尧与君青蓝面前,又放了四碟子小菜这才微笑着说道:“这些都是我自己腌制的一些酱菜,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拿来给两位客人尝尝。”
李从尧朝着桌上瞧了一眼。叫君青蓝推崇备至的御辣汤居然就是一种深褐色浓稠的汤,汤面上依稀能瞧见些黄花菜,小小的肉片以及他叫不出名字的一些玩意。虽热气腾腾的叫人瞧着很是温暖,但实在称不上精致,与他往日里入口的东西相比相差甚远。那四碟子酱菜就更不是什么稀罕物了,都是些萝卜,芥菜之类常见的菜蔬。
于是,他仍旧优雅的端坐于桌边,并未伸手下箸。眸色中没有半分欢喜也没有嫌弃,淡淡的,无半分情绪。
胡掌柜等了半晌,并不见屋中两人有什么动作,眼底便渐渐生出几分尴尬:“真是对不住,下河口这地方偏僻的很,来往的又都是些粗人,实在没有什么精细的食物。前些日子倒是想着上些新菜,便粗粗拟了个单子,还在推敲。我这就将菜单子给二位拿来,您且瞧瞧有什么可口的菜色,同我说一声便是。”
说着话,胡掌柜走至墙角的放着的立柜处。自里面的抽屉里取了薄薄一张纸出来,递与君青蓝。
“无妨。”君青蓝伸手接过,微笑着说道:“掌柜只管去招待旁的客人吧,我们不需要伺候。”
胡掌柜道一声是,缓缓退了出去。
君青蓝便将菜单子随意放在桌案上,自己拿了只调羹起来放入了辣汤里。先满满舀了一勺子,却并不急着吃,深深吸了口气,满面都是满足和惬意。
“就是这个味道,真真是久违了。”一勺子辣汤下了肚,君青蓝的神色就变了。清眸中似忽然生出了五味杂陈的人生百态,幼年时幸福的生活纷至沓来,潮水般涌入心中。
屋中安静的针落可闻,君青蓝闭了闭眼,将心中复杂强压了下去,抬眼瞧去,李从尧仍旧端坐着,没有半分变化。
“咦。”君青蓝奇道:“您为何不吃?我记得今晨起身后,您似乎还不曾用膳,不饿么?”
李从尧只浅浅摇了摇头。
君青蓝瞧一眼桌案上的食物,眼底忽然就生出一抹了然:“公子可是在嫌弃这些吃食粗陋?其实您完全不必要有这样的忧虑。”
君青蓝微笑着说道:“小菜暂且不说,这御辣汤可真真是个好东西呢。要说起它来,可是大有来头。”
“哦?”李从尧声音微扬,凤眸一瞬不瞬盯着君青蓝。
“公子可知御辣汤中的御是什么意思?”
李从尧眉峰一挑:“你所说的御,莫非是指……。”
瞧他欲言又止,君青蓝便知他已经猜到了。缓缓点头说道:“御辣汤之所以沾了一个御字,正是因为它来自于宫廷。早年,圣祖皇帝征战天下之时路过南阳郡,饥肠辘辘时偶然喝到了一碗辣汤,一时间被其中的美味震惊,从此后念念不忘。等到天下大定,圣祖皇帝便将当年熬制辣汤的厨子请入宫中,那时他才知道那厨子原本是个前朝的御医,一生都在致力于将饮食与药物结合的研究,而辣汤便是他那时研究出来的玩意。圣祖帝听后大喜,因圣祖太子自由体弱多病,便下旨命那厨子研究出适用太子的饮食来。经过他数次的尝试,终于改良了辣汤,圣祖皇帝便给辣汤赐名叫做御辣汤。这玩意,曾经可是只有宫中才能享受的美味。”
对这话李从尧多少有些意外:“竟还有此事?”
御辣汤的由来如此惊人,作为北夏亲王的他怎会毫无耳闻?莫说在宫中,即便是市井,似乎也从不曾听过御辣汤三个字。
李从尧的语声才落了地,君青蓝的眸色就暗了一暗。
“御辣汤之所以被人遗忘,还不是因为泰和之祸?御辣汤是圣祖帝专门为太子研制的美食,自然也深受废帝喜爱。后来英宗入朝,自然得有一番新的气象,御辣汤就此在宫中彻底绝迹。然而,我的祖上曾与太子关系密切,便也能时常喝到御辣汤,机缘巧合下得到了御辣汤的配方,自此后,这辣汤就成了我们家中独有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