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大喜,拉着明磊吃酒,一高兴,还让明磊见了红娘子一面。明磊当时已经喝得迷迷噔噔的,什么也没有看清,只记得李岩送给他一块玉佩,说是自己的部下一见都认得,并坚持要他和手下一样叫他制将军,别一口一个军师的了。
等明磊醒来,已经日上三杆了。由于昨夜喝多了,明磊一起来就觉得头疼欲裂。明磊的酒量很不错,觉得昨天也没喝多少啊,看来是头一次不习惯,心里暗自,别的不说,一定要在喝酒上有所突破。
正胡思乱想着,李岩下朝回来了,满脸的兴奋,“长缨,依你之言,你猜怎么着,龙颜大乐,连汝侯等人都要请我去赴宴了!真是少有啊!”
得,见好就收,别一高兴就此把自己扣下了。于是,明磊和李岩作别,提了沈维柄,就亲自送回了沈府。
沈家在府佑街,沈易安是一宿没睡,听了下人的禀告,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一见沈维柄,跪下抱住双腿,“父亲!”就泪如雨下了。
五十几岁的沈维柄用手抚摸着沈易安的脊背,一声“乖儿!”也哭了。明磊看着人家父子团圆,想想昨日自己的出生入死,多不容易啊,不禁眼圈也红了。
还是老到的沈维柄先止住了眼泪,冲明磊一笑,“失态!让长缨见笑了!”
“哪里!父慈子孝!让长缨好生羡慕啊!”
明磊要走,沈家哪里肯干,死活留下吃酒。闲谈中,明磊得知,沈维柄竟是阎尔梅、万寿祺当年的主考,算是两人的恩师,真是好人有好报,明磊异世谋生的计划算是有了雏形。
见明磊要走,沈易安塞给明磊一千两的银票,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论理!长缨对沈家的恩情,兄弟应备下厚礼,但家父为官清正,没什么积蓄,什么拿不出手,这样,小弟见长缨孤身一人,送一个仆人给长缨如何?”
明磊推脱了一下,勉强收了银票。这时,有人带来一个下人给明磊磕头。这是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典型的河南人,小窄眼,鼻翼很薄,如刀削一般,嘴唇也很薄;光滑细腻的一张小尖脸白白的,光光的下巴,没有一点长过胡子的痕迹,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很瘦弱但显得很精干。
可明磊总觉得不对劲儿,狐疑地看了沈易安一眼。沈易安赶紧将明磊拉到一旁的僻静地界儿小声告诉明磊:
“周德山,小德子,原为周皇后宫里的小太监,原本就要提“花袖子”了,可帝、后一同赴了国难,就逃了出来,投到我家了。”
明磊有些不痛快,一个你们不想要的人,就打发给我了。但,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呢?只好问道:“放着国丈周奎的府邸不去,为何会来投你家?”
沈易安笑了,“长缨这是怎么了?京城里,谁不知道周奎和他儿子周绎吝啬、势利,他怎么敢去投他?”
明磊一听,还以为自己露出马脚呢,赶紧带上小德子,告辞出来了。他哪里知道,人家一早就认准了他是偷跑下山的和尚呢!
带着小德子回到南堂,又是傍晚了,明磊不禁摇头,两次来的时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真是有意思。
这一回,可能上一次不一样了。虽说汤若望他们正在做祈祷,但下人还是恭恭敬敬地请明磊自己过去。来到正堂,里面不下五十个外国人。许是知道了明磊救出了沈维柄,这回毕方济见到明磊很是亲热,将这些外国人一一介绍给明磊,他们大多和汤若望一样,在钦天监工作。
“赞美天主吧!”
汤若望跪在祭坛中央,声音热情而虔诚,“无论自然律则多么铁定不变,全知全能的我主总能根据自己的意志安排自然律则的效果,以便向人类,尤其是向君王们默示训诫。因此,众人应该奉祀天主,尤其是你,我的朋友。”
见汤若望转会头对自己说,明磊点头回应,“但想拉我入教,做梦!我是布尔什维克,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能信你这个?”于是,明磊决心下点儿猛药。
“耶稣预料了人普遍罪孽和需要,发起于造反,和造成"憔悴"灵魂,排成纵列前进从内;和离开人在债务对上帝为未付的义务。 他叫因此所有对悔悟, 对外型和使上帝的生活方式的变动,用饶恕的敦促的每日祷告, 他自己提供了饶恕,和被称赞的谦逊的penitence 作为唯一的可接受的依据接近上帝。在耶稣的开放性和友谊往罪人,上帝爱恋的欢迎发现了完善的表示。 没什么是需要的赢取上帝的厚待。 它热切地等人的回归。这一不可缺少初阶是变化在人上从造反对纯稚信任和自愿服从。 那显示, 那里随后而来生活根据上帝的规则, 被描述作为赴宴, 婚姻, 酒, 发现珍宝, 喜悦, 和平, 所有sonship 自由和特权在神的家庭心头在父亲的世界。”
这段话是明磊看了《大话西游》以后,从宗教网站上抄的,也不知什么意思,总之够无俚头,反正没人听得懂,只要明磊被别人问得没词儿了,就背出来,总能吓得别人哑口无言。看来,放到1644年,一样有效。明磊看着目瞪口呆的汤若望,开始低头煞有介事地冥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弥撒做完了,汤若望请明磊到书房单独说话。再次进到汤若望的书房,明磊不客气地四处转悠。见东墙的案几上摆着一块安着乌木圆座的二尺高的天然水晶,秀雅莹澈,上面有题字;西墙的案几上摆着一条三尺多长的木质双杆帆船的模型。明磊玩《大航海》多了去了,知道当时只有汉堡能造战列舰,此时端起模型,便顺杆儿爬道:
“当今,汉堡的造船技术独步天下,这是几比一的实物模型啊?他们使的舵就是比我们的海船的舵好使。”
对于这个年轻人,汤若望越发不敢大意,本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原则,小心试探道:
“周先生此来只是为与我结识的?”
明磊一直惦记着和李岩的三日约定,没功夫和汤若望闲扯,便开门见山地问:“汤神父不想知道我是如何说服李岩的吗?”
汤若望耸耸肩,将手一伸,示意明磊可以讲了。明磊坏笑着看着这个老头,“我告诉李岩,我们耶稣会在沈阳的细作得知,多尔衮出兵山海关了!用这个情报换回了沈维柄。”
闻听明磊所言,汤若望大惊,“年轻人怎么好拿这种事情信口开河呢?”
明磊盯着汤若望,“我讲的,千真万确!可能问题就出在我说的是真的,怕就怕,将来大顺朝的人再找汤神父索问沈阳的情报,到时,神父如何做答啊?”
汤若望也笑了,“先生既然明言了,想必有办法救我会,您说是不是啊?”
明磊心里暗骂老狐狸,该死!但脸上还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只要在下逃跑了,就算有大顺的人来问话,就说我是假冒耶稣会之名行骗也就是了!左右我和汤神父的交往不过几天,楞说周某和贵会过从甚密,反倒无人相信了!”
“先生不是被李军师看中吗?如何能为了我会而放弃这荣华富贵的机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说!”
明磊越发佩服这个老到的神父了,“实话实说,我并不看好大顺,想跑到扬州去,需要您的帮忙!”
“先生,不看好大顺?”
“当然,你看看李自成的手下都整天忙着做什么?丞相牛金星所忙的是筹备登极大典,招揽门生,开科选举。将军刘宗敏所忙的是拶夹降官,搜括赃款,严刑杀人。纷纷然,昏昏然,别忘了,大半江山还没有到手呢!”
汤若望点点头,暗自称赞,“此人见识不凡啊!” “周先生的话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叫他们上茶,咱们慢慢聊。”
明磊其实并不象表面上的那么从容不迫,也很紧张,喝了口茶,竟没有尝出滋味来,慢慢放下,开口说道:
“你们在江南的叫仁会吧?听说能量不小啊!神父送我到扬州,安排我进入一户与马士英有关系的富商家里,地位不能太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抬眼看了一下,见汤若望只是点头,并不搭话,明磊也没了脾气,只好接着说:“马士英在金陵卖官,我打算买个最少四品的广东实缺!您曾经为徐光启做的洗礼,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南京徐光启的外甥,你的教友陈于阶听命于我,我自会风风光光的带上他广东赴任。”
“先生的志向不小啊!不但要做官,还要到广东做官,先生意欲何为啊?不过话说回来,时间一长,李岩他们发现是我帮着周老弟在南明反展的,我们不就惹麻烦上身了?”
明磊看着跳跃烛火下脸色忽明忽暗的汤若望,很暧昧地笑了,“五月,京城会再次易主,李岩他们忙着逃跑,根本就无暇顾及南堂的!”
汤若望多年不动的心一下也提了起来,“此话当真!”
“李自成不纳忠言,不信鞑子出兵,山海关一战必败!这等大事,长缨焉敢骗人?”
汤若望缓缓地点着头,一时竟有些发呆,半晌才抬起头,“不错!长缨说得有理啊!只是太过言简意赅,老朽有些吃力啊!
以长缨之才,逢此乱世,将来定可拜相封侯啊!”其实汤若望的本意是说,有如此胸襟胆略的,少有你这样不要脸皮的,实在是天生的枭雄坯子!
“亡国可以,但不能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长缨不才,立志广东起兵,驱逐鞑虏,辅助我大明中兴!不过将来战火蔓延到江南,您可以坐看风云变化,耶稣会江南的十几万教众未必就看得,到时血雨刀光的,贵会几十年的成果可就付之东去了!”
汤若望用右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并本能地知道,但凡这样的人,慷慨激昂地大放厥词的时候,多半口不对心。但说的确是本会这些有识之士近来所担心的,不禁对明磊的见识越发佩服了。他哪里知道,明磊只是转述几百年后各界精英的研究成果和观点,要是不显得高屋建瓴,那才是见了鬼呢?
于是,经过一夜的详谈,汤若望答应鼎力帮助明磊,明磊也答应在自己的管辖区域内给予耶稣会传教和通商的自由。这就是后是有名的“南堂君子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