纣绝阴天宫内,冥帝一早就被小鬼差们拉起来办公,在一堆又一堆文书牢狱中间埋头苦干,面色不善。
送茶的小鬼差战战兢兢放下茶杯,飞也似地逃到门边,以为再跨过这扇门就能逃出生天。
“你……”
冥帝的声音醇厚而深沉,小鬼差面露苦相,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转身应答。
“是,小的在。”
“传,白无常。”
“是,小的即刻就去。”
得了冥帝的命令,小鬼差拔腿就跑,正行到血池附近,见白无常正拿着桃枝在惩罚偷懒的鬼差。
鬼差亦属鬼,各界生灵死后归于冥界,经各个冥府判官审判后可获得在冥界任职鬼差的资格,任命条件不一,或因在世时武力、灵力高强,或因在世时公正严明,再甚者,或因在世时罪孽深重,啖骨噬血。
为鬼差者,不可谓最差的一个选择,是因有弊即有利。
任职鬼差的鬼魂可得到增强灵力的灵物作为武器装备,任职百年乃至千年后可根据修行选择进一步飞升或投胎转世。投胎转世者,通常命数较佳,在人界,俗称含着金钥匙出生。
为鬼差者,亦不可谓鬼魂最好的一个选择,是因鬼差鬼差,亦有比鬼还差的意思。鬼差乃冥界最底层的公职,多有鬼差在追捕行动中殉职,不获上职唤魂者,将灰飞烟灭于天地之间。
小鬼差猛地停下脚步,倒吸一口凉气。
做鬼差的,一怕追捕行动中灰飞烟灭,二怕冥帝喝斥声中脑髓齐碎,三怕,便是白大人以惩治鬼差偷懒为由,上桃枝鞭刑。
面前两个鬼差应该是血池的看守人。
除了冥帝和夏大人以外,冥界再没有能够在血池化莲的人物,冥帝忙于纸书公务,夏大人近来只上白班,皆较少过来血池,两人喜得空闲,便偷懒了些。
鬼差者,有基本的灵力护身,虽然内心十分惧怕桃都(dou)山上的桃枝,身体还是能在被桃枝鞭裂后迅速愈合,伤口一遍遍愈合又一次次绽放,痛苦分毫未减,“温故而知新”。
遥想西方曾有一位神灵,名为普罗米修斯,亦是如此。
因得罪西方至高神灵,获日日被鹰兽啄食内脏,身体在灵力的护卫下迅速愈合,又遭鹰兽来袭,周而复始的极刑。其中痛苦,光是想想都觉得无法忍受。
现在看来,这两位前辈受的刑罚也差不多那般痛苦了。
本就不齐全的双眼上,眼白处渗血,嘴边鲜血与胃津相混合形成流晶垂挂而下,血池内的鬼魂尝到鲜血的味道,都争先恐后往上冒泡,企图从中分一杯羹。
“小鬼差,呆愣着做什么?莫非,你也想过来尝尝桃枝的味道了?”
白无常早已感知到他的气息,等了几秒见他没有反应,便吓唬吓唬他,见他汗如瀑下,自然嘴角裂开到耳边,笑得更加舒心。
“非也非也,白大人,小的是纣绝阴天宫的。”
“噢~你的意思是,你是纣绝阴天宫的人,我拿办不了你了,是吗?”
“请白大人饶命!饶命!小的奉冥帝召命,过来请白大人过去的。”
“何事?”
“小的位阶过低,冥帝并未言及,只说请白大人前去复命。”
“好吧,看在小鬼差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俩吧。”
白无常收起桃枝,闪身不见。
咯咯。
纣绝阴天宫内,冥帝看了一份又一份的文书,眉心处沟壑越发深刻,听殿门传来铜环敲击的声音,慢慢舒展开来。
“帝君,白无常叩见。”
“进。”
冥帝曾施咒术,除了夏可和他本人以外,没有人能在宫内施行咒术。即便是冥界二把手黑白无常,进出纣绝阴天宫,也只能叩见跪出。
白无常得命,推门而入,行至台下,行礼。
“参见帝君。”
“昨日拜见姜公,如何未有回报。”
“姜公状态甚佳,怜恤小的兢兢业业在冥界苦干千年,从未有过一日休息的日子,与小的把酒言欢,小的回来稍晚了些,察知帝君已熄灯睡下,便未有叨扰。”
“说重点。”
“姜公对祈娘子甚是怜爱,不日便通过水镜察看她在人界的动态。祈娘子体内封印在上次游魂一事已有崩裂之兆,夏大人对此早已知悉,至今尚未对祈娘子坦言。”
“何故?”
“小的推测,许是忌惮于祈娘子上一世几近玉陨一事,只要祈娘子不恢复灵力,她就必定少涉及鬼神之事,相应的,受袭等事的概率也会大大降低。
另,夏大人手里还在处理几件屠魔的大事,鬼王虽潜伏多年,然祈娘子一事后始终无法恢复当年雄姿,不足为患,夏大人都交给他属下的几位妖属办理了。”
“她恢复灵力是必然的事情,她是他的根基,如此孱弱如何能行。”
“卑职有罪,因急事拜见帝君,未有拜帖。帝君方才可是提及卑职娘子恢复灵力一事?”
冥帝一边批改文书,一边与白无常应对,没想到,夏可竟直接闪身于殿中,将他最后一句话听了进去。
白无常低头抿唇,静观好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帝君,冥界英才千千万万,何须牵挂于卑职朽身?”
“适与不适,我自有分辨。即便你将她体内的封印再次加固,也无法阻止她的。”
“卑职记忆力不大好了,帝君向我说明我家娘子记忆全失、灵力俱散的场景还犹如昨日,怎么今日便向我告白她体内有封印一事呢?”
“夏大人最近多行走于人界,说起话来也更人界现代风一些了~”
白无常再难忍住笑意,在哈出声前先吐槽一番。
“白大人见谅,家有人界现代出生的娇妻,当与时俱进一些,夫妻夫妻,不相融相合、共同进退,如何能长久?
我最近还学会了把玩人界名唤手机的玩意儿,白大人若喜欢,我送一部给白大人把玩亦可。”
白无常日夜在冥界公干,面色煞白,除了笑时面情极其恐怖以外,平时单从样貌来看还算是一位白面书生,文质彬彬,丧里丧气。
夏可这么一说,表面上是在说与时俱进的事情,提及夫妻共同进退,不就是在讽刺他的妻子最近一言不合,舍弃他一人在冥界,独自投胎人界的事情吗?
别的事情都能忍,唯独妻子的事情是他心中一痛。
白无常气极,在冥帝面前又不能向他这位爱徒发作,只得始终低头,面上青筋凸起,比平时笑的时候更可怖几分。
“是该如此,不劳烦夏大人,近日得空,必当到人界学习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