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在明宫数年，徐攸南其实也一直在身体力行地教会她这些。</p>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了孩子的缘故，心肠越来越柔软了，也多情善感了。</p>
近几月，总有些契机让她想起来徐攸南这个人。想到的，也不尽再是那些让她心冷肠硬的坏处，多了一些对他对她的好。</p>
——他远游归来，给她带了好看的衣裳跟头绳，明明她一直在长，那衣裳却总合身；她难过得睡不着的时候，去叩他的门，多晚，他都会披衣起来陪她聊天说故事；买了糖果，倒模铸成各种各样她喜欢的小动物的样子；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p>
心情是怅然的。</p>
徐攸南这些年其实过得很苦。他也不会再有一个好的人生了。</p>
最终，他同金雁尘，他们两个，用一种割裂的方式，成全了她对光明的向往，却自己留在了黑暗中。</p>
她偶尔念及他们，竟不知许什么样的心愿：祈故人岁岁安？抑或岁岁喜乐？</p>
都不能够，都不可及。</p>
午睡起没多久，李重山来了，和穆典可说了西药东堂的詹老大夫家孙女要出嫁的事情。</p>
常家堡人口众多，每年里都会有婚姻嫁娶事，细琐堂帮着操办打理，也都是做熟了的。</p>
眼下穆典可有孕在身，堡中一切内务皆是凌涪在代为打理，很多事情并不会报到穆典可这里。</p>
但有关婚丧嫁娶，或是一些重要的人事变动，常纪海嘱咐过，是一定要让穆典可过耳的。</p>
当然，仅是过耳。这些事，倒用不上她亲自插手的。</p>
借这个契机，穆典可向李重山详询了詹老大夫家的情形。</p>
她新进门便有了身孕，是以常千佛并没有急于托付中馈。但常家堡里的人头她总是要慢慢熟起来的。</p>
李重山管着堡中细琐事务，对各家情形了解，答得十分详尽。</p>
詹老大夫名叫詹衡，一生致力研究药理，各堂至今推崇的几剂医治心厥症的丹丸秘方就是出自老人家之手，是资望很高的名医。</p>
三个儿子传承家学，均颇有成就：二儿子詹启明总领着建康固安堂的东西两处熟药所；老三詹启华坐镇钱塘药庐；老大詹启荣留在常家堡里侍奉双亲，凭一身好本事，不足四十岁便跻身大拿汲汲的药草堂。</p>
詹启荣膝下有两女：大女儿詹雨，二女儿詹露，俱承父业，习药理。</p>
此次要出嫁的便是二女儿詹露。</p>
詹露的夫家，是长安蓝田县一户姓展的读书人家。詹露成婚后，会在长安城南的从俭堂里做事。</p>
“一生所学，可得施展。”穆典可笑道，“想来是开明人家。”</p>
李重山笑道，“原是亲戚。婆母便是詹夫人的亲姐姐，疼外甥女。”</p>
穆典可想，大约人世间的悲喜落脚也如人择地栖息，是挑风水的。</p>
从前不快乐，举目所见皆是痴男怨女，离恨夫妻；如今身边的姻缘，倒大都圆满顺遂，少有不如意的。</p>
“那真是有福气的姑娘。”穆典可端着主母架子，腔调老成地说，“可惜我身子不便，恐红事犯冲，要托李堂主转达一声恭喜了。”</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