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天下午，云锦和石冲两人离开之后说了些什么。</p>
第二天一早，石冲来梧院为之前的隐瞒和心之不诚向常千佛道歉，态度异常诚恳。也表达了自己迫切想要根治好旧疾的心愿。</p>
大概如他自己所说：人活一世，不过人间暂住一程。愿如火苗，不计生之长短，只求灿烂迸发一回。</p>
这是前日常千佛劝他暂缓著书，近三年里不要再往野外踏勘时，他说来话敷衍常千佛的话。现在倒真是这般想了。</p>
既然是真心想治，事情就好办多了。</p>
常千佛身为常家堡的少堡主，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起初打算亲为石冲诊治，是看在云锦曾帮他传信送药的份上。如今公事公办，却是不愿为一非诚心相待之人腾出宝贵时间，耗上许多精神。</p>
</p>
石冲的喘症最后由药草堂一位姓郑的老大夫接受诊治。</p>
药草堂的大夫个个都是医中翘楚，郑老大夫此前是药草西堂的副堂，专攻咳喘之症，于此域乃是泰斗级的人物。因老人家年事已高，近些年很少接诊了，多由弟子们代劳，纵出千金诊费，难求一见。</p>
此番安排，并不算怠慢石冲。</p>
云锦却晓得，这是将自己在常千佛那里的一点人情用尽了。</p>
为此便有些恼石冲。</p>
原本二人约好了，等石冲喘疾治愈，两人便结伴上黔州。由石冲这个本土人做向导，游览尽黔地的风景名胜。</p>
然石冲一开始就不是作的求医打算，而是只想到常家堡打个转，再借故离开——这便是悖诺。</p>
那云锦自也不用死守之前的约定。</p>
陪石冲去见过郑大夫当天，云锦便收拾行囊，向常千佛夫妇辞行了。</p>
她虽恼石冲待人不坦诚，但两人同行数日，文章对答，畅论古今，互为朋伴，终归有情谊。</p>
为让石冲能够安心治病，云锦和石冲约好，待他病愈南归时，两人在黔江相见。</p>
行遍万里路，见过不一样的人世风景，云锦毕竟有了不一样的胸怀，不再是那个只凭意气行事的小女子了。</p>
她知世事不易，也知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苦衷。</p>
——若非迫于无奈，谁人甘愿忍受日复一日的病痛折磨，还时恐万一病发严重，须臾就有性命之虞？</p>
是日西南风大盛。</p>
黄历上写着：大利南方，宜出行。</p>
云锦一袭明媚的五彩裙衫，发高束，挽大刀，乘舟飘向山那头的南塔渡。头上雁字叠云排，鸣叫声欢愉而响亮，似相送。</p>
许有光的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美好的事物相随。</p>
穆典可朝远去的云锦挥了挥手，转身时，看见一道单薄瘦弱的人影立在不远处的一株岸柳下，面朝南方，久久地以目相送。</p>
直至帆影转过青山去，仍未休。</p>
飞蛾朝火，万物向光。对于石冲这种习惯了黑暗与孤独的人来说，大约云锦，便是他抗拒不了的那束光罢。</p>
***</p>
张伯至晚方归，来梧院向常千佛和穆典可夫妇两个回话。</p>
“……老太爷与小姐已安置妥当，短时日里不归。至于那王植，已于今日离开洛阳，南下寻找机遇了。”</p>
“王母由常遇出面，安排在宏济堂内长住疗养，一应花费就算是借给王植的。另借给他一笔起家用的银钱，共八百两，分存在汝南，扬州和钱塘的五家银号里，凭字据取用。盘缠是小姐所赠，不算借。”</p>
“按照小户殷实人家嫁女的规格，老太爷拟了一份聘礼清单给王植。如他将来挣够了这些银钱，仍不改心意，便上门来提亲。老太爷会陪送同等嫁妆。往后小夫妻两个自度日，是贫是富，两家再不起银钱往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