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典可无心窥看别家的内斗私隐。</p>
凌涪亦如此。</p>
话到此处便收了。</p>
言有所讳，语有所让，其实答案就很明白了——石冲这病，常家堡治不了。</p>
为医者，仁心立世，堡中诸弟子入医门之初便发下宏愿：“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p>
然则病人自己不想医治，纵医家有再高妙的医术也徒奈何。</p>
从石冲体内存留的多年施治痕迹，以及这两日的表现来看，此人怕多半只想来常家堡走个过场，借常家堡“医家正宗”的招牌来证实自己所患之症不治，好让日后的路走得顺畅些。</p>
那这个忙，常家堡就帮不上了。</p>
——不沽名钓誉，并不意味着不顾惜羽毛，砸自己的招牌。</p>
石冲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无需点得过于透彻，他自当明白：常家堡并不如他想的那般昏聩可欺，若非真心求治，便可改道了。</p>
穆典可将这番暗暗交锋看在眼里，不帮腔，也不插话，只从容浅笑。</p>
石冲便知自己此番盘算，不仅没有瞒过常纪海那一双熟谙世故的眼睛，就连常千佛这个年轻公子都不曾蒙骗过去。</p>
怪道常千佛昨日诊脉之前还对他的病症颇感兴趣，望问甚详，大有要亲身上阵医治的意思，两指切过脉之后，就绝口不提用药施治的事情了，只道云小姐与自家夫人姐妹多年未见，盛情挽留两人在堡里多住几日。</p>
看着那般明亮坦荡一人，居然有如此深城府。</p>
三人心中波澜起伏，只不显于面上。惟云锦真性情，脸色变的不大自然。</p>
她不擅算谋，乃是不好此道，人还是聪明的。</p>
从凌涪与石冲状似无意的一问一答中，她虽听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知石冲上常家堡求医这一趟的目的并不纯粹，至少有所隐瞒。</p>
别的不说，单说石冲是黔州牧石檩之子这件事，若凌涪不说，她到现在也都还不知道。</p>
走着便到正午。</p>
途经听涛阁，凌涪留饭，云锦与石冲两人却哪个有心思饮食？各自找了借口推辞。</p>
穆典可倒是没客气。</p>
常家堡与外间一水隔离，自成一天地。堡内风气淳朴，邻里热情友善，有一点是穆典可十分喜欢的：便是走在路上觉得累了，随便看见哪家的院门开着，就能走进去讨吃讨喝，还能和主家闲聊上一段。</p>
有时见些趣事，有时增益见识，运气好，还能学到一些意想不到不得妙着。</p>
上回她和常千佛去细琐堂的李重山家讨水喝，意外发现老人家是个烧瓷的高手，经年琢磨与改良，竟能烧制出常千佛在清水镇上用来养蛊的那种质地坚硬的国外水晶。</p>
存墨堂的老施擅口技，他家那小孙女也是个招人爱的宝贝，能一人拟好几个人对话。男的女的都有，小嘴儿叭叭的，思绪敏捷，口齿还伶俐，能引一众人前仰后合。</p>
她当时都起了让常千佛想想法子，给肚子里的小居彦变成个女孩儿的念头。</p>
在良庆那里吃饭，两人就说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