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此时刚应付完前来学琴的裴婳,正坐在前厅揉着发紧的眉心。
“你去见沈虽白了?”他眼都没抬一下,便一语中的。
她僵了僵,没有否认。
“之前同你说的,你可有好好想过?”
她默了默,道:“这节骨眼上与其想着如何将沈虽白送出楚京,还不如尽快把线索查清楚,只要能查明真相,便是司菀和裴君怀,也难以翻身,如此一来,剑宗和沈虽白都能平安无事地脱身,不是吗?”
闻言,他低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照着他的意思来:“但愿如此吧。”
“明华殿下走了?”她方才恰好看到门前走了一辆马车。
“嗯。”他有些头疼。
“不过是教人家弹几日琴罢了,你怎么就累成这样?”她不由诧异。
兰舟疲惫地叹了口气:“我原以为她说自己琴技不佳是自谦的说法,没想到是一句实话。”
顾如许一愣,噗地笑出了声:“总不会比我还差吧?”
她的琴技,跟弹棉花差不了多少,她自认为这世上应该不会有比她更让人闻风丧胆的琴声了。
“你俩半斤八两。”他没好气道。
他守诺教裴婳弹琴,本想着教会她两首曲子便能了事了,却不曾想今日头一课,她上手就要弹《广陵散》,行吧,他也不是不会,可他万万没想到,会不幸见识到能跟顾如许相提并论的琴技!
她刚上手弹了一小段,他就觉得自己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该如何形容那微妙的琴技呢?枉他满腹诗书,竟然都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它的难听。
想当初顾如许在他面前弹奏一曲时,好像也是这种感受。
“你俩要是一起弹琴,驴都要去撞墙。”他的耳朵到现在还在嗡嗡作响,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啊。
顾如许笑得极为不厚道:“你利用人家进了刑部,把人骗得团团转,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嘛,忍一忍,总不会聋掉的。”
“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今日刚重新教了指法,离她学会一首曲子,怕是任重而道远,不晓得还要折磨他多久。
他开始后悔当初干嘛要多事替裴婳解围了,干脆让她嫁到关外去,他眼下可省心多了!
顾如许笑够了,便同他说起正事:“今日我与沈虽白见面,他同我说了一件事。郑府中有一丫鬟,每隔两日便会在二更天离府外出,那丫鬟我曾留意过,似是那七个胡姬中的一人,与郑承似有什么关系,此事咱们最好留意一下。”
兰舟皱眉沉思:“当初你怀疑那些胡姬不简单,看来是印证了,让阿舒去盯着些吧,若有发现,你我便设法处置。”
“其实我也不大确定郑承是否与怒图暗中有过来往,但若此事属实,便要早做防范。”她神色凝重道。
眼下派去边关之人已经启程,长生殿那边有林煦盯着,暂时没有什么异样,看来阮方霆已经确信知烟死在了七里亭,一时半会儿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诚然她承诺过,送知烟离开,但眼下还不是时候,在查明真相,除掉阮方霆之前,还得让知烟等一段时日,有阿舒手下的人监视着,暂且掀不出什么风浪。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郑承那边,他既然有出入宁国府的令牌,便有机会将荷包放在她爹的书房中,栽赃陷害,也有可能留下那两封信,诚然这些眼下只是她的猜测,但当年因举荐一事,郑承记恨顾家人也在情理之中,之后他在朝中平步青云,深得
裴君怀的司菀信任,也令她颇为怀疑。
只是那两封通敌的信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看了又看,仍觉得就是她爹的笔迹。
如今又有胡姬掺和其中,这种种线索,该如何连系起来……
“还有一事。”兰舟忽然道,“前几日林煦禀报,岳琅似乎已经猜到我回到楚京了,要同我见一面。”
“岳将军为何要见你?”她惊了惊。
他摇摇头:“不知,恐怕得见了才晓得。”
“你不担心这是个陷阱吗?毕竟岳琅如今效忠的,可是裴君怀。”
在拿到确凿的证据为顾家和先皇后平反之前,他们的行踪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这时候去见这位弘威大将军,是否太过冒险了。
“你可能并不了解岳琅将军。”兰舟娓娓道,“他效忠的是大周,而非某一个人,他发现我可能还活着且就在楚京时,并未将此事上奏,而是让林煦带话,愿与我一见,就证明了他对当年的宁国府案也心存疑虑。他在试探我,也想知道当初父皇之死和顾家通敌究竟是真是假,而我能不能给他这个答案,决定了弘威将军府是否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岳琅其人,不同于重情重义的宁国公,也不同于当年的林之焕,他做事素来十分稳妥,思虑周详。这也是宁国府被问罪之后,他没有立刻站出来的原因。
他作为如今的大周柱石,审时度势的本事还是要有的,况且他手曾执掌边关十万兵权,这么多年,裴君怀不惜将他留在楚京,以防重蹈顾家覆辙,但又仰赖他的将才,若战事再起,如今的大周,能出战者,恐怕也只有岳家人。
若是能让岳家站在他们这一边,倒是好事一桩。
此事的确有风险,但也有赌一把的价值。
顾如许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若要去,便与他约在城南,请殿下帮你择一清静处,来去的行踪都要隐秘,若发现事情不对,便设法到千金布庄藏身,暂且不要和盘托出。”
虽然岳将影和岳溪明可信,但她却不敢轻易相信岳琅。
兰舟点点头:“我记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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