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今天真是十二兄弟大劫之日,想到这里,段仕心里面打了个寒颤,忙将王乐、江胜招至一边轻声道:“待十弟打了第三拳后,休管什么江湖道义,众兄弟一同扑上去撕了这小子。”
段仕刚刚吩咐完毕,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声,原来,陈胜忍耐不住,急忙忙地又出了第三拳,此拳刚落在世安胸部,世安不仅未退半步,反而随即出拳,喝道:“轮到我了。”一拳正中陈胜面额,陈胜有如挨了一铁锤似的,一声不响地翻倒在地上。
世安动作之快,出拳之狠,让众恶大惊失色。
陈胜肥硕的身躯正好倒在八郎梅花豹子赵义的脚下,赵义弯腰探了探陈胜鼻孔,目视大哥段仕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胜死了。
剩下的十一人唯有沉默,大家再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沉默只能是暂时的,因为,世安紧握铁拳,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打死他,为十弟报仇!”段仕猛然一生令下,他想,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怎是我众人敌手。
他哪里知道,世安在少林寺学艺三年,经常一个人与十余名师兄弟对打,早已练就了以一敌十的功夫,十二兄弟虽说能打善斗,但毕竟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敌少林铁拳?仅仅一杯茶的功夫,喊叫厮杀声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悲惨的“哎哟”之声。
世安屹立在众恶中央,稳如泰山,一双铁拳沾满血迹。众恶倒在地上,或趴、或坐、或跪,或鼻青脸肿,或血肉模糊,一个个地**不断。
世安一数,加上死了的陈象,地上只有十一个,段仕呢?
原来段仕一声令下后,自己并未动手,而是趁乱窜入寺内各处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找来找去,在柴房找了一劈柴用的长柄斧。有了斧,段仕胆子壮了许多,兴冲冲地跑出来一看,傻眼了,自己的兄弟们竟然全拜倒在愣小子的脚下。
段仕大怒,高举斧头,大喝一声杀向世安,世安避开第一斧,猛踢一脚踢中段仕拿斧的手,将斧踢落。段仕转身又猛扑过来,左手手臂伸直,五指叉开,欲抓世安脖子,右手手臂弯曲,紧握拳头欲击。世安上身轻轻往右一偏,段仕不仅没有抓住世安,反倒被世安用左手抓住其左手臂顺势一拉,左膝猛地抬起直撞段仕腹部,右拳狠击段仕后颈。
世安三年来的仇恨一朝爆发,用力最狠,这一膝一拳,一撞一击,把个肥壮的独眼狼打得疼痛难忍,眼冒金花,卷缩在地上嗷嗷叫喊。世安从地上抓起段仕,对着肚子、胸、头部发狂般地出拳猛打,可怜段仕空有壮如牦牛的身躯,却经不住洪世安苦练了三年的少林铁拳,疼得只喊饶命。
世安双眼充血,怒目圆睁,见段仕求饶,两手捧起仇人的头拼命摇晃,歇斯里底地喊:“平日里你不是很威风吗?今日为何这般没骨气?求我饶你,我偏要打死你!”说罢又是一顿猛打。
段仕虽有神智,但是没了反抗之力,只得任凭世安折磨。
世安稍微平静下来后,看着段仕这幅狼狈相,冷笑道:“原以为你这肥猪一身肥肉,一定经得起我一顿痛打,哪知道如此不堪,我还没打痛快,你就求饶了。”
世安缓缓立起,满脸冷漠,一脚踏在段仕脑袋上,一用力,活活地将这个恶人踩死在观音神像面前。
王乐最务实,见大哥被踩死了,虽然知道凶多吉少,但是仍然抱着一线求生的希望,哀求道:“兄弟,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们拜你为大哥,任你驱使,以后高县就是你的了。”
其他九人听了,也都顾不得自以为尊贵的颜面,哭拜于地,跟王乐一道哀哀告饶。
世安慢慢捡起擀面杖,忽地大吼:“今天求饶,晚了!”只见他高举擀面杖,对着这帮恶人的脑袋狂敲狠打,一时间,悲戚的哀嚎传遍了高垚野岭,飞溅的乌血玷污了菩萨金身……
世安杀红了眼,握着满是血迹的擀面杖匆忙下山,偷偷摸到程甲的家门口,这个恶店主为虎作伥,实在可恶,不杀何以泄愤?世安透过门缝偷窥到程甲一家正在吃年夜饭,又见除程甲夫妇外,围在饭桌边的还有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三个笑嘻嘻的孩童,暗自思忖道:“江湖上有个人称‘盗跖’的英雄,他曾说过,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妹妹毕竟不是他直接害死的,他当时也许惧怕十二兄弟,心藏苦衷,再说,我如杀了他,倒是苦了他一家老小数人,我洪世安岂能是非不明,滥杀无辜?”
善念起,魔成佛,世安放下仇恨,收了杀气,转身朝着洪村走去。
4
翌日,大年初一,十几个惊慌失色的村民跑来县衙报案:观音寺内死了十二个人。
县令卫春回家过年了,全部事务由县丞浦吉代管,浦吉唤来典史张虹雷,张虹雷招来捕头王恂阳,王恂阳一听大惊,昨夜不见儿子王乐回来,遂亲自去外甥段仕家寻找,苗凤花哭诉说段仕等十二兄弟过年也不回家,不知到哪里鬼混去了,当时王恂阳还很气愤,心里暗暗责怪这个外甥和儿子太过放肆了。
今日得报凶案,莫非?
王恂阳带着十几个捕快和仵作忧心忡忡地飞速赶往观音寺,开门一看,死者正是自己的儿子王乐和外甥段仕等十二人。王恂阳五十多岁,膝下仅此一子,如何承担得了这天大的灾变,一时惊得瘫软了下去。
十二兄弟被杀案属特大凶案,以律当上报州府,然县令卫春向来以清官自居,多次在上司面前吹鼓高县境内太平无事,浦吉不敢自专,派人秘密通知卫春。卫春得报大惊失色,急得赶回县衙理事,权衡再三后,一面写了呈文,吩咐驿承暂压不报,另一方面责令捕房尽速缉拿凶手。
捕头王恂阳发誓要为儿子、外甥报仇,领了命令后,一口气抓获了好几拨曾经与十二兄弟有过恩怨的高县流氓。 报仇心切的王捕头亲手执鞭对这帮歹人严刑拷打,逼问谁是凶手。令人失望的是,雷虎、周志伟、钱壮、钱飞、钱强等十几个恶棍虽经威胁、引诱、拷打,却没有一个承认杀了人,精疲力竭的王恂阳不仅没有审出凶手,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一个月后案情仍无进展,典史张虹雷和捕头王恂阳急得团团转,县令卫春对二人破口大骂,怒气平息后,又训示二人道:“从古到今,哪有杀了人主动交待的?那武松杀人后在墙上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全是施耐庵瞎编的,果真豪气不怕死,他为何逃往二龙山避难?我等食朝廷俸禄,理当保一方平安,你二人身为典史、捕头,当取特别手段,岂能行妇人之仁!”张虹雷和王恂阳连连点头称是。卫春怕二人有顾虑,复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雷虎、周志伟、钱壮、钱飞、钱强这些人哪一个不背负着人命大案?即便这起大案不是他们做的,趁这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也没错,即便死了,也绝冤枉不了。”
张虹雷和王恂阳心领神会,对县令的高论连声叫妙,一番阿谀之后,二人领命而去。回到大牢,即刻命人将这五人提出来拷打,张虹雷审讯周志伟,王恂阳逼问雷虎,钱壮、钱飞、钱强三兄弟也被捕快路虎等人提到审问房严审。
王恂阳等人使尽了所有折磨人的手段,三天三夜下去,对五人既不给饭吃,也不让睡觉,非得逼迫他们承认杀了十二兄弟。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志伟终于受不了了,承认自己杀了十二兄弟,张虹雷大喜,忙让周志伟供述全部作案过程。周志伟并未杀人,哪里编得出这个故事,不得已瞎说了一通。张虹雷见他说的情节与观音寺凶案现场勘查的结果完全不符,不禁又失望起来。沉思一阵后,张虹雷决定加以诱导。
“周志伟,你的腿如何断的?”
周志伟揣着粗气回道:“是十二兄弟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恨他们吗?”
周志伟:“恨,可我腿断了,兄弟们也都散了,再恨他们也无可奈何呀……”
没等周志伟说完,张虹雷厉声打断:”所以你花钱雇请杀手,是也不是?”
周志伟忙说:“不是不是,即便我想花钱找别人替我出气,高县有谁敢接这活!”
张虹雷见周志伟又要否认了,走过去就是几皮鞭,复问道:”正因为高县的好汉不敢,你才雇请江湖杀手行凶,他们来无踪去无影,从未向你透露姓名和来历,杀人后远遁他乡,对否?”
周志伟被打得眼冒金花:“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张虹雷阴冷地问:”你怎么认识这帮杀手的?他们一共多少人?”
周志伟:“我哪知道呀”
张虹雷喝道:“是赌场?你只认识其中一个杀手,其他人都是他找来的,是也不是?”
周志伟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你说的都对。”
张虹雷大喜,赶紧命人将周志伟押入大牢,大步奔往二堂去向卫春禀告。卫春正在为这一大案发愁,见张虹雷急切之中带有几分欢容,喜问道:“张大人,可有嫌犯招供?”
“招了,招了,周志伟招了。”
卫春大喜:“我就知道张大人不会令我失望,张大人快快请坐。”卫春鲜有的开明起来,为张虹雷搬来椅子,又亲自泡上茶水,待张虹雷先落座后,卫春再才在傍边坐下,一双大眼殷切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禀告喜讯。
张虹雷受宠若惊,喝了口茶,诚惶诚恐地道:“让大人给卑职倒茶,折煞卑职了。”
卫春道:“张大人辛苦了,快快说来,周志伟如何杀害十二兄弟的?”
张虹雷嘿嘿一笑,心中甚为得意,对卫春表功似的道:“周志伟自与十二兄弟火拼之后,对断腿一事怀恨在心,碰巧去年腊月初五在赌场赌博时认识一名叫‘疤子’的杀手,周志伟花银子雇‘疤子’除掉十二兄弟。大年三十晌午,“疤子”找到十余个杀手在观音寺伏击十二兄弟,得手后离开高县不知去向。”
卫春听了大声叫妙,道:“张大人,此案需趁热打铁,本官即刻升堂,待录了供词,立即上报宜宾府衙。”
二人正准备前往公堂升堂,只见王恂阳匆忙跑来,卫春道:“王捕头来得正好,本官立即升堂,你速去通知衙役。”
王恂阳揣着粗气道:“大人何事升堂?”
张虹雷得意地道:“大人要公审十二兄弟被杀一案,你快去准备,不得有误。”
王恂阳一惊,问道:“大人怎知雷虎招认了?”
“什么?雷虎也招了?”卫春大为诧异,张虹雷也惊得张开了大嘴。
王恂阳道:“是呀,雷虎招认自己大年三十那天从山里出来,碰巧遇到段仕一伙拦住自己,十二兄弟将雷虎强行带回雷虎家中,非要雷虎拿酒肉出来招待,雷虎暗中在酒中下了蒙药,待十二兄弟晕倒后,将他们一个一个背上观音寺杀害,企图嫁祸于人。”
“荒唐,荒唐,同一案子怎么有两个凶手?”卫春自命清官,清官安可冤枉好人,听了王恂阳的禀告,责备道:“二人当中必有一真凶,你们再细细审查,不可糊弄本官。”
张虹雷和王恂阳唯唯诺诺,忙道:“是,卑职这就去核实。”
卫春转身欲走,发现捕快路虎匆匆赶来,卫春惊问:“莫非钱家三兄弟也招了?”路虎拱手拜道:“大人英明,招了,全招了。”
“胡闹,胡闹!”卫春大骂着甩手而去,弄得路虎莫名其妙,张虹雷、王恂阳也是好不尴尬。
正当张虹雷、王恂阳、路虎三人面面相觑时,衙役来请:“张大人、王捕头、路虎,大人有请。”三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二堂,只见卫春坐在文案后余怒未消,县丞浦吉,主薄阮大海亦在旁边,三人小心地叫了声:“大人。”卫春叹气道:“坐吧。”三人谢过后依此坐下,浦吉问道:“路虎,你跟大人说说钱家三兄弟如何招供的。”路虎小心翼翼回道:“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用刑,钱家兄弟招认因去年与十二兄弟争斗失败,深感在高县颜面扫地,因此下定决心要夺回面子。三人事先打听段仕要带十二兄弟去观音寺进香,因而在观音寺埋伏了二十余打手,待十二兄弟进了寺庙后,钱家三兄弟率众闯入寺内杀了十二兄弟,然后趁大年三十大路上没人的时机潜逃回家过年,假装没事儿一般。”
卫春思索一番道:“去年钱家兄弟与段仕等十二人斗殴,钱家四十人尚且被十二兄弟打败了,这次二十几人岂能全杀十二兄弟?至于雷虎用蒙汗药药翻了十二兄弟,然后背到观音寺杀人的招供,我看也是无稽之谈,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死者有中毒迹象。最可信的招供要算周志伟了,周志伟虽然是个瘸子,但他雇请江湖杀手杀人,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不可能的。”
浦吉赞道:“大人分析得入情入理。”阮大海也道:“周志伟腿残了,对十二兄弟恨之入骨,作案动机最为强烈。”浦吉又道:“此案影响甚大,县衙一月多未破案,百姓多有非议,大人宜早日结案为好。”
要是其他凶案,糊涂一下也就算了,但是本案死者系王恂阳至亲,因此王恂阳可不想草草结案。周志伟残了一条腿,所谓的雇佣杀人太过笼统,如果周志伟不是真凶,那杀害外甥和儿子的仇人岂不逍遥法外?因此,见卫春欲要就此结案,王恂阳忙阻止道:“大人,小人以为……”
卫春早看出王恂阳的心思,未等他说完就猛拍桌子打断了他,厉声喝道:“王捕头,本案干系重大,如不及时结案,必会引起百姓骚乱,你让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还有,段仕、王乐是你至亲,身为捕头,多年来你非但不严加管束,反而任其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你可知罪?”
王恂阳见卫春发怒,担心卫春给自己套上一个纵容亲属欺凌乡里之罪,吓得赶忙跪下道:“小人知罪,小人管教不严,罪在小人。”
“哼,升堂!”卫春下令,如狼似虎的衙役当即将遍体鳞伤的周志伟夹上公堂,周志伟无法跪地,只能是瘫躺在公堂之上。卫春见周志伟惨不忍睹,不禁眉头一皱,心中微起隐恻之心。
卫春将心一横,猛拍惊堂木喝问道:“周志伟,你可知罪?”周志伟气息微弱,费力招供道:“是我杀了十二兄弟。”卫春又问:“如何杀的?从实招来。”周志伟喃喃自语,无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张虹雷在侧厉声道:“周志伟,你被十二兄弟打残,遂怀恨在心,花两百两银子雇请江湖杀手‘疤子’,‘疤子’又招揽了数个杀手,他们趁十二兄弟到观音寺进香时痛下毒手,作案后潜逃他乡,是也不是?”周志伟有气无力地道:“是。”卫春大喜,让书吏记录在案,按照张虹雷的问话写成供词丢给周志伟画押。
卫春得了供词,速令差役持信牌传来周志伟以前的手下兄弟数人,取得周志伟时常唉声叹气,大骂十二兄弟,诅咒段仕早死等证词。又让衙役从周志伟家搜来菜刀、木棍、铁棒等作案工具,其中木棍与死者身上伤痕大致吻合。卫春见人证物证齐全,心中开怀大喜,遂下判词道:
凶徒周志伟,为恶高县,与段仕、王乐、王高、金元嗣、宗雷、元义、林志烈、赵义、赵礼、陈胜、杨灵祐、江胜等十二兄弟有隙,双方逞强,各聚恶棍,备凶器,弄戟舞戈闹街坊,斗狠厮杀扰乡邻。凶徒自然绝义,刀剑更是无情。周志伟双腿被废,遂对段仕等人怀恨在心,素思报复,常怀杀心。某日花银二百两雇得江湖豪强‘疤子’,趁段仕等十二人大年三十观音寺进香时劫杀,主凶畏惧王法,狼狈逃匿,本县已布天罗,张网以待。主谋周志伟伏法就擒,供认不讳,依律判斩。
卫春结下此案,写好碟文,交由驿承,命次日一早加急送往宜宾府。按照大明律法,此等重案,需要层层上报刑部,先由刑部复查,再送大理寺审核,最后由司礼监太监呈送皇上朱批,一旦朱批通过,那就只等秋后处斩了。此案一结,卫春心中的石块终于落下了,回到内宅,长长嘘了口气,懒懒地躺在椅子上,轻松地哼起小曲来。
一曲未了,内宅门子来报:“大人,主薄大人呈来公文一份,是四川承宣布政司下发来的。”卫春挥挥手道:“放在一边,本官今日疲乏,明日再议。”门子放下公文走了,卫春打了个哈欠,躺在椅子上昏昏中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已是深夜,卫春叫来仆人打了热水洗脸洗脚,又让厨子炒了几个菜,一个人自斟自饮吃了起来。眼看快过了丑时,卫春酒足饭饱,放下筷子,打了个嗝,站起来活动活动了一会,忽然看见桌上放有一份公文,顺手拿起打开一看,原来是四川承宣布政司发来缉拿本县洪家村村民洪世安的告示,其文曰:
高县洪家村刁民洪世安,应征辽东戌边,享用朝廷俸禄,兵部遣往少林练兵,中途潜逃,特令高县缉捕归案,以律法处,亲属连坐。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明日让王捕头带几个人到洪家村走一遭就是。”卫春丢下公文,径回内堂休息。
5
次日一早,卫春将公文交于王恂阳,王恂阳带着六个捕快慢腾腾的来到洪家村,先找里长拉了一会家常,之后摆上酒席吃了起来,酒过三巡,再才询问起洪世安的情况。十二兄弟被杀后,高县民众拍手称快,里长亦恨这帮恶人,今天见捕快前来,心中猜想县衙一定是把洪世安当成了嫌犯,有意替他辩解道:“洪世安三年前被十二兄弟殴打而逃,其父母忧愤而死,年前他回来过一次,但祭奠父母后就不知去向了。这孩子为人忠诚,又不会武功,即便有心行凶,凭他一人如何杀得了十二兄弟,大人只怕找错人了。”
王恂阳正端起酒碗要吃,听了此话后大惊失色,猛地将酒碗往地上一甩,抓起里长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洪世安与十二兄弟有过节?”
里长大惊,只得如实地将三年前十二兄弟大闹洪家村的事一一告知。王恂阳大喜,又到村里找人调查,有村民亲眼看见洪世安大年初一当日满身血迹地在父母、妹妹坟上祭奠。王恂阳带领众捕快赶到坟前一看,发现洪世安父亲洪齐林的坟前放有两截带血擀面杖……
王恂阳马上收起擀面杖,带着捕快、里长及亲眼看见洪世安祭坟的证人匆匆赶回县衙。王恂阳让里长和证人在公堂外等候,自己闯入二堂径找卫春禀道:“大人,洪家村犯人洪世安三年前与十二兄弟有深仇大恨,后逃往少林寺,借应征戌边为名入伍,在少林学武三年后阴逃回乡,大年三十用擀面杖击杀了十二兄弟。如今洪世安不知去向,小人已将人证物证带来。”
“胡说,洪世安一人如何能杀得了十二人?”站在一侧的张虹雷斥责道。
卫春陷于了沉思:两截带血的擀面杖紧握在王恂阳手中,等着作证的众乡亲就在公堂外,十二兄弟与洪世安有血海深仇已是不争的事实,且布政司公文证实,洪世安最近三年在少林学武,如此推断,此案定是那洪世安所为了。
可是,此时已是申时,周志伟杀人的公文已经送出半天了……
王恂阳见张虹雷不信,卫春犹豫,急对二人道:“那洪世安在少林学武,想必功夫不错,这次回乡后杀人报仇,大年初一浑身血迹祭拜亡亲,有证人亲眼所见。洪家村里长、证人俱在公堂外等候,二位大人如不信,升堂一问便知。”
“这个……”卫春犯难了,以目前情况来看,洪世安确系真凶无疑,可是县衙已将周志伟定为真凶,且碟文已经上报,无法追回,再改过来,自己这个清官岂不是落下个草菅人命的罪名?
张虹雷接过两截擀面杖,经过仔细查看,上面确有血迹,顿时也傻眼了。
“王捕头,那洪世安逃避兵役,以罪该死,这也是死,那也是死,都是一死。本官即刻发下海捕文书,你当全力缉拿犯人,待他归案之日,本官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十二兄弟被杀一案嘛,本县早已有了定论,你就让里长及众乡邻回去吧,此时正值春耕时节,莫要耽误了百姓的农活。”
卫春毕竟是官场老手了,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给自己带来麻烦,为了安抚王恂阳,又吩咐张虹雷道:“最近捕房兄弟们异常辛劳,你到户房领三十两银子给王捕头,算是对兄弟们的犒赏。”
张虹雷会意,忙道:“大人体恤兄弟们,真是仁慈之极,大人放心,卑职马上就办。”
王恂阳见状,也明白了卫春的意思,此案已有定论,不能再改了。不过他说得也对,洪世安已是死罪,只要抓住他,同样可替儿子和外甥报仇,再说自己一个捕头哪能与县令对抗?权衡一番利弊,王恂阳虽是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缓缓地弯腰拱手道:“卑职……,替众兄弟谢过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