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龙宫做什么差事?”
“我在龙宫当公务员,很有面子的。”
张三叔不知道公务员是几品官,心里盘算,大概不会比保长低太多吧:
“那好,你娶我闺女,聘礼可不能少了,我算算,你得出十六头黄牛,十六头水牛,三十二口猪……”
“我哪儿有啊,龙宫是小政府大社会,行政开支控制最严,我们这些公仆没多少积蓄的,”河蚌哥哥忙不迭地甩出一连串南腔北调:“再说,我们住在水底下,怎么会有这些?”
“爹啊,人家没有呢。”
玉楼忍不住埋怨地瞪了爹爹一眼,不知怎地,这当儿她忽然觉得河蚌哥哥挺可怜的。
张三叔看看河蚌哥哥,又看看女儿,颇有些失望地搓了搓手: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么你只能当上门女婿了,你们日后生的孩儿,得随我们姓张,行么?”
“行,行,就依您老。”
河蚌哥哥连声答应,反正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姓啥。
“既然你答应,咱今后就是一家人了,我们做长辈的也不能眼看着你们小两口饿死,你且说说,你打算作些什么营生?”
被张三叔这么一问,河蚌哥哥倒愣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他爹,既然外孙随咱老王家姓,你就分上十亩八亩地给女婿种不就得了?”
听罢张三婶的话,没等张三叔皱眉,河蚌哥哥的眉头先打起结来,显然,他不会种地。
“那么去读书考试做官吧,戏文里娶了佳人的才子都是干这个的,”玉楼歪着脑袋,显然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都说皇上是什么‘真龙天子’,算起来你和他还沾亲带故呢。”
河蚌哥哥想告诉玉楼,其实皇帝跟龙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算不上,什么真龙天子都是他们自己个儿编出来糊弄人的,但他没说,他知道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这个,他是出了五服的远亲,人一阔脸就变,哪里会关照我这个穷亲戚呢。”
二老觉得十分在理,张三婶娘家几个阔妯娌,见了他们就总是爱理不理的。
“要不去变戏法吧,”玉楼拍手叫道,她觉得哪怕别的花样都不玩,单让河蚌哥哥每天玩几十次钻玻璃瓶,就能赚到使不完的铜板了,而且,这应该也挺有趣的。
“去,别胡说!”
二老同声怒喝。变戏法卖艺,抛头露面、丢人现眼不说,万一给人当成妖精,泼上一身猪血狗血,那可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我说你啊,你好歹是个神仙,自己说说,你倒是会个啥呢?”
张三叔有些恼了,女儿毕竟是亲生的,嫁这么个窝囊女婿,心里着实有些堵得慌。
“我会做杨梅……”河蚌哥哥刚想说自己会做杨梅羹,迎面便瞅见玉楼恶狠狠的眼光,吓得把没说完的半截子话硬生生咽回去:“我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说,你倒知道点什么!”
玉楼一肚皮委屈终于憋不住迸发出来,大声数罢这句话,便用手背捂着脸,嘤嘤抽泣起来。
河蚌哥哥更慌了,不假思索地喊出一嗓子:
“我知道今儿晚上准下大雨!”
当天晚上,好大的雨。
村子里很快多了个姓何的算卦先生,大家都知道,他是老张家的上门女婿。
这何先生年纪虽似不大,相貌也有些古怪,但本事的确有那么一些,算别的倒也马虎,但哪几天旱,哪几天雨,却板上钉钉,半点不错,因此他的名气一点点大了起来。后来他们小两口搬去县城,名气就更大了。
再后来他们生了个女娃儿,眉眼脸蛋儿都像玉楼,一点儿也不像她男人。
再再后来,他们好像全家搬去了省城,何先生不算卦了,夫妻俩开了个不大不小的古玩铺子,铺子里的古玩倒也平常,倒是时不时能买到大珍珠、多枝珊瑚什么的,都是别处看不到的稀罕货色。
有时会有客人问这些珍宝的来历,玉楼总是微笑不答,而她的男人就会笑嘻嘻地随口答道:
“水货,呵呵,水货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