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了吧?”吕岩将随身佩剑解下,大刀阔斧坐在桌旁,看向许田芯问道。
许田芯先悄悄看眼在向她挤咕眼睛的岁禾。
然后才上前两步回答道:“是,将军,衣裳不敢穿了,埋在雪里,要等过几日才敢挖出来。房子也塌了,还不清楚之后会不会继续爆炸。”
吕岩指下水杯,示意许田芯先坐下喝口热水,暖和暖和。
随后才抬眼看向对面的小丫头。
明明看起来灵巧细腻,文文静静。实则古灵精怪,淘气得没边。
听说一路滑雪来的,从城门开始就很惹人侧目。有股子只与心里想做的事情为伍,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我行我素。
吕岩有句话不能对外人道之,尤其是不能告诉许田芯。
那就是,许田芯越是这般,她还真就越稀罕。
吕岩和缓语气:“这里只有我和岁禾,无妨。说吧,是不是私存了火药,你存它做什么?”
吕岩耳闻过二道河许家借互市之机,买卖做的很是不错。连她留守在这里的属下也吃过许家生产的食物。经常下值三五一串的去吃。
所以才不理解田芯研制什么不好,摆弄这个作甚。
“又往火药里加了什么,才会没有黑烟。”
正常情况下,配着房屋燃烧,应该是有滚滚黑烟。
但听手下汇报,这次二道河的黑烟要比正常情况下少许多。
吕岩是前脚刚到互市司,后脚就听说这事儿。
本来这事不该归她管。
但《律例》规定:凡民间私有人马甲、傍牌、火筒、火炮、号带之类应禁军器者,如果私自少量持有,一件杖八十,每一件加一等。私自制造少量则罪再加一等,流三千里。
可见,这还是少量的情况下。
做鞭炮烟花的匠籍入档,编号立册存案,如有丢失或私存牟利,报明呈缴,直接处刑。
如不是匠籍还大量私存制造,以谋反论处。
就连普通百姓燃放烟花爆竹造成火灾,即使误烧的是自家房屋,也要到集市口受鞭笞之刑。
所以吕岩听说后,就用自己的名头先把事情压了下来。
她不认为许田芯会傻到不了解这些律法。即便底层百姓不识字不了解,许田芯也会知晓。
倒是第一反应,小丫头一定是有难言之隐,或是有正当用途。
如果真是正当的,她赶紧给安排一番,转到台面上。以免女子本就做事难,还会受到很大的非议。
她想的是先压下,护住。
这也是岁禾向许田芯偷摸挤咕眼睛的原因,暗示赶紧嘴甜一些。
“火药?”
许田芯疑惑,合着是误会她私藏火药,还没有发现她是用其他引起的爆炸。
许田芯的语气,让吕岩误会了:“你不是私藏,是自制?你又是从哪里学会的?”
许田芯反问道:“这是秘密呀?可孙思邈在《丹经内伏硫磺法》中已经记载,硝加硫加碳化皂角子混合用火点燃猛烈炸烧,哦,我在学医制药。其实已经学许久了。我师父也曾教我背过口诀,硫磺本是火中精,朴硝一见便相争。水银莫与砒霜见,狼毒最怕密陀僧……”
岁禾在旁边随着许田芯背诵,听得直挑眉毛,心想:你这语气太过平常心了。
真搞不懂,一代名医为何要在医书中写下这些,许姑娘要是不讲,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个漏洞。
而且许姑娘也是多多少少沾点毛病的,居然翻看这么偏门的书籍。
果然,从医日子一久都神叨,和方士老道不过是一步之遥。离朝之重器军中大匠也所距不远。
许田芯不知道岁禾,包括此刻吕岩心中也是这么吐槽的。
要是知道,她一定说,回顾历史,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是医生成就了武器,最懂死神。
医学家孙思邈是。
悬壶济世加特林(他本意制药,做出机枪。)
救死扶伤马克沁。(机枪。)
医者仁心诺贝尔。(硝化甘油液体炸药。)
众生平等大伊万。(炸弹。)医生们爱误打误撞做武器。
有人开玩笑说,都给打死,就不用治了。
“哪来的原料,有人卖?”吕岩追问。
许田芯说,买那个等于是花冤枉钱。他们村的火折子从来就没有买过,全是自制。
比方说猪圈鸡舍土就能熬煮出硝。有蝙蝠的山洞,外面还有熬硝遗址,百姓们看到会四处打听咋回事就听说过。还有茅房土墙硝石多。乱呲在那种潮湿的地方就会长白色的晶体。
连卤水点豆腐,有些做豆腐的商贩用的也是这个水。
许田芯赶紧补充一句:“我家不用这种卤水,吃了对身体有害。我们村万爷爷家也不用,只是听说过。”
而如若说,以上老百姓只会用这种东西熬卤水和做火折子,并不懂硝就是火药之一的原料,可还是那句话,她读书。
吕岩摆手:“孙思邈告诉你的,我知道了,往下说。硫呢?噢,明白了,买药的时候能留下。那你弄出火药又是要作何用,别告诉我为做烟花。”还是没法说服她。
许田芯不置可否。
心里在插播一句,心想:如有必要,也不会买,火山口就有。
至于以后做大呲花也不是不可行,配比小点,再配点发光剂发色剂,就是没有准许证,怕被抓。
可见,此时的许田芯仍在兜圈子。她明明懂黑火药也不是这玩意炸的。那是因为在考虑,真的要告诉领先好些年的液体炸药吗?
告诉完,自己要面临给制作,很危险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毕竟她只知道却从没亲手做过。有句话叫做,不怕火药威力大,就怕液体会爆炸。
而且她眼下其实完全可以说,之所以威力大,是误加点糖就能唬弄过去,有第二条路可选。
“将军,我能叫你吕姐姐吗?再问吕姐姐一个问题。”
面对三十多岁的女性,许田芯实在叫不出大姨,觉得吕岩和自己差不多都是年轻人,就该叫小姐姐。
吕岩不是好气道:“已经弄炸了,你觉得现在再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那指定来得及啊。
许田芯笑呵呵道:“来之前,我心想这要是三堂会审,上面坐着几位,我就完了。或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霍大将军亲自审我,我也完了,搞不好进屋就要噗通跪下。但一看是吕姐姐你,我就知道,我还有救。”
“贫嘴,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直到眼下还没有交代制药就制药,做火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