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州陷塘一战,斩黄洞蛮精壮四万多,垒起个硕大无比的京观,高岳速攻破贼的计划宣告功成。
连黄少卿那面象征威权的大鼓,都被卫国公高岳缴获。
现在他击打这面鼓,召集各州的俚帅来,实际上是一次演练,一次进军西原,且分割支配西原,不,应该说是支配整个岭南西道的演练。
邕管、容管地,还有钦、廉、雷地,俚帅豪酋们都来了。
在邕管经略府前,他们密密麻麻站了满地。
幽深的乌木正堂中,高岳和杜佑并肩坐在茵席上,两侧屏风伸展,其后立满戎衣贯甲的武士。
一开始无人说话,只有高岳的三衙文吏端着文具,然后这群俚帅鱼贯匍匐而进,在簿册上签名画押,完了后还要赌咒发誓,绝无欺瞒。
因卫国公和扶风郡公(杜佑)要求所有俚帅,至此汇报自己的“洞”或者“寨”,人户数量有多少,田地数量有多少,对于高岳和杜佑来说,这就是“大校阅籍”,而对俚帅而言,则是“奉纳版籍”。
不但岭南的俚帅们要来邕管参觐高岳,当地莫瑶也在勒令参觐之列。
之前浔州大藤峡的莫瑶渠帅梁牵,负隅顽抗,不愿奉纳版籍,结果被武毅军、清海军、经略军堵住峡谷两侧,彻底清剿,梁牵四面十余洞屋舍被付之一炬,数千人无一幸免。
至于梁牵本人,则俯首系颈,顺骆越水送到邕管城下,高岳对他说:“知我如何观尔等?”
梁牵不答。
高岳便直接说:“先前你仗着所在山洞高在峡巅,便劫掠沿骆越水而来的广府运盐的船只。最初杜岭南抚恤你等,愿每十石盐中分一斗于你,作为过路钱,可你欲壑难填,得了一斗还不满足,还想得一石,得了一石犹未满足,索性杀人覆舟,劫掠所有的盐、钱和米。黄洞蛮侵略邕、横、浔、宾、容、梧地时,你就在侧策应俚贼,犯干的事都让你做尽。陷塘战后,本道差人去宣你来邕管听政,你还是负隅顽抗。之前杜岭南待你,如父母对赤子般,可你却成了骄子,愈体恤你,你反倒愈啼闹,虽年过四旬,宛若巨婴,此次就鞭挞你流血,还啼否?”
梁牵默然无语。
再说也没用。
不过想到整个大藤峡十三洞,六千七百男女老少,全为官军剿杀屠戮,尤其是自己阖家,上到八十多岁的父母,然后是妻儿,尽数死在刀锋下,梁牵此刻圆瞪着眼睛,望着高岳,又是忿恨又是懊恼,还真的流下泪,哭泣起来。
谁想高岳便说:“贼渠哀哭,欲求我饶命耶?”
正堂四面的军吏和武士皆呼,不可饶。
当文吏将“瑶渠梁牵,缚至卫公阶下,战栗哀泣,叩首告饶”情景记录在书卷上后,高岳便裁决:现在哀哭,岂可保命。
于是文吏便提笔,又写到“卫公曰,有不忍之心,必致不忍之祸......”笔墨还未走尽,只听一声脆响,那文吏抬起头来。
庭院中,梁牵已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