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丰涯微笑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拿着朕的御赐金牌前去吧!朕会给内廷守备打招呼!”
凌钲又叩首道:“父皇五十寿辰将至,儿臣出使在外,恐难及时赶回为父皇祝寿,心中不安!”
凌丰涯笑道:“你若能顺利办好差使,就比什么寿礼都让寡人高兴了!”
凌钲道:“儿臣谢过父皇不罪之恩!”说罢,又恭敬地行了一番叩拜之礼,便躬身退出了。
刚退出皇宫,他便看到了两个极为壮观的马队。他入宫之时,原也见到了两辆马车候在宫外。不料,入宫觐见皇上,不过花了一顿饭的功夫,两辆马车就演变成了两个马队。马上都是佑滋国的人,长得一律高鼻深目,留着微卷的褐色短发,皮肤白皙、身材高大。两对人各拒皇宫一侧,相互之间怒目对视、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王爷!”见凌钲步出皇宫,在宫外等候他的一众从人便立即贴了上来。凌钲低头沉思了片刻,便转头对武骋道:“请先生立即调我的亲卫队前来,不要说任何理由,把双方的人马统统给我一体拿下,但是不许伤人。”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把为首的人送到我府中。其余的全部送至佑滋国驻天朝别馆,交给馆领梅刺.扬大人,只说是有不明身份的佑滋国人聚在宫外意欲闹事,被我们阻止了!”
武骋闻言,吃了一惊,还待再问,却见凌钲微笑挥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回到府中,凌钲略用了点心,刚休息了片刻,便看到武骋回来复命了。见到凌钲,武骋躬身行礼道:“王爷!您交待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王爷是否现在就见那两个佑滋国的使者?”
凌钲微笑道:“为首的是使者吗?我还道他们会先遣人在宫外等候,待有消息,再徐徐前往呢!这样倒是省了很多麻烦!”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武先生,是他们自己说自己是使者的吗?”
武骋道:“正是,身材较高,穿蓝色衣服的是佑滋国大王子由加遣来的使者,叫做维克;身材较矮,穿黄色衣服的是佑滋国二王子翰思遣来的使者,叫做布卢特!这是两位使者带来的报丧国书!”说着,递上了两卷厚纸。
凌钲接过两份国书,展开一看,淡笑道:“先生去见见两位使者,就说这国书上没有佑滋国的印信,必是伪造的无疑,已被先生毁去!让他们好生交待,究竟为何要冒充佑滋国的使者?若是交待不出来,就让两位使者各自在客房中静思一夜吧!告诉他们,我明天一早才能回府。”
武骋渐渐领悟到凌钲的用意,低头思索了片刻,又才抬头道:“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佑滋国的使者!王爷这样公然软禁了他们,只怕明日早朝,寿王便会发难!”
凌钲微笑道:“无妨!正等着他发难呢!”顿了一下,他冷笑道:“二皇兄掌管京城防务,却让大批佑滋国人聚到宫外闹事,真不知道他究竟得了佑滋国什么好处?皇上非可欺之人,自有明断,不需多虑!”说着,伸手取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才又接着道:“先生!我猜,不到一个时辰,那位梅刺.扬大人就会来了!先生只说不知我的下落,让他明日一早再来!千万不要让他见到使者。我现在立即出府。劳烦先生遣人通知陆藤大人,我在逅风别院等他!”
武骋闻言一怔,抬头道:“朝议过后,在王爷入宫觐见皇上的时候,属下见过陆藤大人,他与秦王一起相携离开了!听他们话中之意……”武骋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说?”凌钲挑眉看着武骋。
“听他们话中之意……似乎是要回陆府携了陆大人的四夫人一起到郊外的一个什么茶庄。从时间上推算,他们应该已经启程离开了!”一口气说完这句话,武骋抬头紧盯着凌钲。
“十一皇叔又到陆府去看四夫人了吗?”凌钲忽然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凌丰驰为人潇洒,与皇室宗亲无不交好。只是凌钲自幼出宫习武,极少留在大宁。在他回大宁之后,又一直忙于政务,很少有时间去走亲戚。凌丰驰又交游广阔,难得到宁王府串门。因此,虽然是叔侄,他们彼此间的交情却很浅。一直以来,对于这位皇叔,凌钲虽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不良的印象。
但是,最近,这位十一皇叔的所作所为却令凌钲极其反感。
半年来,他频繁出没陆府,并且毫不避讳,摆明了就是到陆府去见陆大人的四夫人;在人前更是毫不掩饰地对这位四夫人推崇备至、大加夸赞。以至于陆大人的这位四夫人虽然素来不在官家场合露面,却逐渐就成了天朝官场上的热门话题。每当听到朝中同僚带着揶揄与惊异的表情提到他的十一皇叔与这位陆府四夫人,凌钲都会禁不住发自内心地感到愤怒。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发誓,只要逮到了合适的机会,就一定要好好给这位皇叔一点颜色看看,最好能修理得他再也去不了陆府!
看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反应,武骋深深叹了口气,低声提醒道:“那是陆大人的家事!既然陆大人自己允许,外人似乎没有置喙的余地!”
听到这句话,凌钲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的神色,头脑瞬间清醒。深吸了一口气,才终于缓缓说道:“皇上派我出使佑滋国,三日后就要出发!先生立即安排人持了我的御赐金牌按单子到内廷调些礼物,我已经请过旨了!”说着,取出御赐金牌和一张礼单递给了武骋。
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劳烦先生替我派人找陆大人预约一下,就明日见面吧!兵部的事情,我还要再与陆大人商议一下!他今日既然……既然携了四夫人外出散心,就不要前去打扰他们了!”说出这句话,他的脸上禁不住透出了一丝深刻的痛苦之意。
武骋看得暗暗摇头,只好不动声色地躬身道:“王爷吩咐的事,属下定会办妥!王爷现在还是打算到逅风别院去吗?”
“叫明风备马,我想出去走走!”凌钲突然感到自己心中说不出地烦乱。
带着一队亲卫,凌钲纵马飞奔在大宁北郊的官道上。奔了很久,他的心绪才渐渐安定了下来。然后,他才策马缓缓步上了一座小山。刚跳下马背,深深吸了几口气,他就突然看到,远远的,下方的官道上有一个马队护送着两辆马车徐徐过来。那马车十分眼熟,似乎是——陆藤大人的马车!
凌钲突然回头吩咐一个亲卫道:“快去问问,下面是什么人的马车经过!”
那亲卫躬身领命,疾驰而出。
不过片刻,就返回山上回禀道:“前面的一辆陆藤大人的马车;后面的一辆是是秦王的马车!”说话间,那两辆马车已经过了凌钲的正下方,然后,又缓缓地继续前行。
果然是陆藤大人的马车!原来,他们的行程比武先生预计的要晚。
这是陆藤大人的马车?这么说……芯儿就坐在这辆马车里?看着徐徐前行的马车,凌钲心里突然十分伤感。
一年多了!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芯儿了!他突然非常非常地想念她,恨不能马上就飞身下去看她。但是,他不敢,他不敢见她!他不敢面对那张刻在心底的容颜;不敢面对那融在骨髓里的伤痛!
他是多么、多么怯懦啊!他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恨他的十一皇叔凌丰驰了。其实,并不是恨!他心底真正的感觉并不是恨,而是——嫉妒!他嫉妒他可以随时随地、毫无顾忌地去见芯儿;他嫉妒他可以把自己的赞赏坦白地挂在嘴上。
凝目望去,马车已经越来越远了。芯儿离他也越来越远了!这几个月,一直忙于朝政,他想起芯儿的次数已经没有那么频繁了,他也终于放弃伤害自己了,他以为他终于渐渐开始淡忘这份情感了。但是,当他迎着山风,目送着这辆马车,这辆载着他最心爱的姑娘的马车渐渐远离的时候,他才终于半是悲哀、半是甜蜜地发现,他对她的爱并不是淡了,而是更加深刻了。
※※※※※※※
马车里,坐在陆藤对面,何芯撩开了窗帘,透过纱窗随意地看着风景。然后,抬起头来,她便看到了远处的一座小山。山上似乎有一个马队,但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楚。
很快,就看到一个侍卫从山上策马下来,在车外躬身道:“宁王遣小人前来问话。宁王想知道是何人的马车通过!”
他是说宁王?这么说……凌钲就在那座小山上?凝望着远处的小山,何芯的心里突然十分伤感。
一年多了!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凌钲了!她突然非常、非常地想念凌钲!突然非常非常强烈地盼望可以再见见凌钲。
宁王府与陆府仅是一街之隔,凌钲也时常约陆藤见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坦然地与凌丰驰时时见面,时时聊天,甚至也可以不在乎天朝官场上一些对她不利的流言。但是,无论如何,她就是没有想过去见凌钲。只要一想到见凌钲,她就会发自内心地感到害怕。
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是害怕面对他的伤心?还是害怕面对他的愤怒?又或者,她害怕的仅仅是,见面之后,便会发现凌钲早已经——忘了她!
凝目望去,小山已经越来越远了;凌钲离她也越来越远了。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准备经营茶庄的相关事宜,她想起凌钲的次数已经没有那么频繁了,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她以为她终于渐渐开始淡忘这份情感了。但是,看着那渐渐淡去的小山,紧紧抓着车窗的窗檩,她突然泣不成声、泪如雨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