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文正心中错愕不已,只因这女子的气势犹如高山仰止,便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若俯视着一切,更无人能与其比肩一般。
这种旁若无人的傲气似曾相识,昔日的邀月宫主身上便有这股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神采,那是以累累白骨和横尸盈野为基,所向披靡的武力和掌中观纹的谋略为石阶,通往至高无上权利的巅峰,心中不喜便会血流成河的冷漠和无情。
梅绛雪眼见春三十娘驻足与庭院之中,似是专门等候自家朝思暮想的情郎,心中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势必不能视若无睹,唯有含笑快走几步上前,轻轻挽住春三十娘的衣袖,故作娇羞带怯的附耳上前,低声说道:“妹妹,这便是包文正。”
春三十娘微蹙着眉头,却也不能拂了梅绛雪的颜面,唯有微微颔,却是仔细端详着包文正,也并未率先出言。
包文正心中揣测这女子的身份,上前几步面带笑意,双眼之中却是清澈之极,丝毫不夹杂男女的情愫,不动声色的拱手行礼,依旧是一副温良俭让的书生之气,温文尔雅的说了一句:“见过姑娘。”
而后坦然自若的与这女子的面颊上一扫而过,仿若寻常。
春三十娘乃是呼风唤雨的妖王之尊,自是不屑这世间男女的情愫,淡笑一声便抽出了手臂,碍于梅绛雪的颜面,便冷声说了一句:“公子有礼了。”
自百莽山来到这青丘山,便是因梅绛雪以泪洗面,多番哀求,碍于昔日贫微之际的援手之情,推脱不过,既然这梅绛雪朝思暮想的情郎已然平安归来,日后便当面与吕三娘细说分明,那“南明离火”虽是炙热霸道,有焚尽世间一切之名,但也非轻易便能施展,因此春三十娘虽是忌惮,但却也不惧。
九曲廊桥之上青梅煮酒,那清风吹拂而来,袅袅的酒香随之萦绕,衣袂飘飞之际,皆是风姿绰约仪态万千,更有出尘脱俗之意,梅绛雪面带笑意举起皓腕斟酒,春三十娘坦然自若的举杯饮胜,包文正拱手谢过梅绛雪的斟酒之情,而后与其举杯做迎,共同饮胜。
“曾听闻姐姐言及,公子本是寻常之人,不知何处学来的道法?”春三十娘虽是淡淡的相询,但那睥睨天下的气势,犹若质问,不容他人推诿,接着言道:“你背后的这柄剑,亦非凡品”
莫说是春三十娘,便是梅绛雪也早已察觉,包文正已然今非昔比,一身道法已然有了进境,尤其是这柄“青鸾祁仙剑”虽是收纳与鞘中,但剑意依旧凌厉,却是仙家至宝。
包文正故作洒脱的一笑,但那眉宇间的阴霾却是随之浮现,叹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若非绛雪以“吟雪剑”相借,恐文正早就身死”
叹息之后,包文正便将这数月来的经历,轻描淡写的讲述了出来,自是眼见这世间的贪官污吏鱼肉百姓,便一怒拔剑行走天下,杀贪官,除恶霸,与官军的围捕之中几经生死,而后与莱阳鬼宅之中,与那厉鬼生死相搏,多亏有这“吟雪剑”之威,这才能幸免于难。
曾今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杀贪官,除恶霸的行径倒是令春三十娘升起了一丝惊奇之心,却与敬佩风马牛不相及,与官军围捕之中的几经生死,以及与莱阳鬼宅之中的生死相搏,却是委实生不起半分兴致,不过是蝼蚁一般随手便可碾死。
包文正虽是未曾直视这红衣女子的神情,但是又怎会不知,对于千年狐妖梅绛雪和这高高在上的红衣女子而言,不过是犹如蓬头稚子学垂纶,何尝会放入心中。
“满地榆钱莫笑贫,看花又负一年春。”
“窘拦鹤翼桥偏窄,惊入梅林梦未真。”
“欲毙炎凉思骨肉,枉提山水愧风尘。”
“浮生赋得诗千百,输与当街卖卜人。”
包文正起身遥望着九曲廊桥外的碧波池水,轻声吟道,那略有寒意的轻风拂来,吹动了衣袂也随之飘摇,眉宇间却是有些黯淡,语调也有些落寞。
梅绛雪曾为了修炼《天狐魅术》,也入了凡尘之中,手不释卷之余,自是知晓这诗词之中的韵味,而对于绝世妖王春三十娘而言,素来便推崇妖法和血腥残暴的手段,闻听无病呻吟之词,又怎有半分在意,更是不屑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