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午后才会开始,冯过同平素一般看看书写写字。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
朱子夫云:“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数遍,自然上口,久远不忘……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漫浪诵读,决不能记,记亦不能久也……”
冯过自恃记忆力强,读书时只在心里默诵,还真做不到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
写字也一般,天赋固然重要,想要写好,终究避不了一个“勤”字。勤能补拙这说法固然无法涵盖所有,但若无一份恒心,至少会离成功更远。
冯过的“改之体”已臻大成,正处于关键节点。这就好像一件精美的瓷器,胚胎捏制成形入窑烘烧,距最后的完成只差火候。出窑后是完美成品还是残缺次品最为紧要的步骤也恰是这最后的环节。行百里者半九十,事实上,他离“王者”尚远。路漫漫其修远兮惟有上下而求索。
书法之道,讲的就是老而弥坚。纵观数千年历史长河,长于书法者不知凡己,但能被后缀一个“家”字的委实不多,可谓是万中无一。笔法清劲、古雅质朴、疏瘦圆浑的钟繇,章草字字区分为一笔书、气脉通畅的张芝,其书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犹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海浮霞的卫夫人,意气纵横、优游神骏的王献之,遒劲飘逸、潇洒古淡的王殉,用笔秀润圆劲清俊妍美、结体平正和雅风神朗发犹如豪门英俊少年之气质的智永……以及精研体势心摹手追广采众长、备精诸体冶于一炉、摆脱汉魏笔风自成一家、影响深远风格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的“书圣”王羲之,这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书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传奇。但其间却鲜有年少成名者,嗯,王献之较为特殊,另当别论。
世上或有“生五年,未尝识书具……即书诗四句,并自为其名。其诗以养父母、收族为意……自是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的方仲永,但绝不可出现擅长书法的神童。便是冯过这般年龄也是鲜之少矣,这也正是他身上的另一大闪光点。“改之体”在小圈子里开始叫开,但想为世人熟知并公认仍需努力,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也或许是在其“香消玉殒”后。
闲言莫提,且说这日午时,冯过悠哉悠哉的到了“云想阁”,自有人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将他领至“绿柔”小楼。
嗯,年前初至宝地可是大费周章方成了“入幕之宾”。虽然真的只是与董小宛品茗对谈间或弹弹琴听听曲探讨探讨音乐,但却也真的是羡煞了旁人。
“冯公子来了啊……”贾小春咧着嘴笑了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嗯,冯七郎建议春哥别绷着脸,但这副笑容,牙齿确是够白,可用“森森”二字后缀之。但可别这位样貌凶狠,内心可细腻着呢,要不然怎么会说这个姓够贴切呢。
这位倒是没上二楼,想来那是人家闺房,也算是禁忌之地,哪能那么轻易出入的?
一路走来,虽然演出要午时末方开始,但楼子里已是客满为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间大写着“人气”二字。
其实非止是“云想阁”如此,饶城的酒店客栈、秦楼楚馆这些日子莫不如是赚得个盆满钵满、满嘴流油。虽然消费远胜寻常,但也照样座无虚席。无它,信州富庶,豪客云集。
但“绿柔”小楼却无有那满耳喧哗,幽静如世外桃源。
冯过可非初哥,慢慢悠悠的信步而入,那份气定神闲让屋里的一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目露激赏之色。
冯过自也注意到了那人,屋子里坐了数人,但那人只随随便便的半倚着,有些懒散,却成了焦点。这算是一种特质,很容易就会成为全场中心。“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啊呸,删掉重写。
“冯七?”那人示意冯过过去坐他身旁。
这人廿四、五岁的样子,样貌俊逸,五官柔和,懒洋洋的倚靠在窗边榻榻米上,双眉微微耷拉着,好似没睡醒一般,但眼帘稍动之际,眼神却明亮的如夜空皓星,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里去。
冯过只当察觉不到,斯斯然走了过去。那个时空里,他假假的也算是仕途新星,平素没少见大领导,本身就自带气场,哪会慑服于对方的大气派。
身后的贾小春压低着嗓子:“冯公子,这位是朝阳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