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屠杀对于类人而言，是毫无疑问的血腥的惨剧，但对于无数复合体的人类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一个是直观的生命的消逝，而另一个则是意识上深远的影响。
“在那几十年里，有无数，”云中紫想了想换了种说法，“有很多的人类都没能获得‘人类资格’，你懂我的意思吗？”
云中紫烦躁地挠了挠头，林升看到他甚至调出手环里的数据库开始翻找一些案列，知道几分钟后他惊喜地抬起头来。
“找到了！在过去的过去，人类诞生计划还没有普及的时候，自然生产的母体——”
“那叫做孕妇。”林升忍不住打断云中紫。
“你明白那个意思就好，”云中紫毫不在乎地回应了一句，“总之那个时候，孕妇，是不是不太能养猫？”
林升觉得云中紫翻找的资料库可能比自己过去所在的时代还要远，好在他懂得比较多，明白了云中紫在说些什么。
“你是指怀孕养猫一般会对胎儿造成畸形？但弓形虫地危害是完全可以预防的啊！”
“但面对意识体上的危害，那时候的复合体可完全没有办法，”云中紫终于说到了重点，“类人的存在就好像猫，它的意识体不同就好像你说的那什么弓形虫，而没有获得备忘录助手和人类资格的人类就好像那些易被感染的幼体。”
在道德伦理委员会将那一场屠杀的结果和意识相态争端向大众普及后，那些既没有类人朋友，也无所谓类人的结局的人类明白自己遭受到了怎样的无妄之灾。
云中紫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该怎么判断这件事情的对错：“如果你没有获得人类资格，那就意味着你只能活不到三百岁，最重要的是，你就相当于将使用算盘和使用布雷默曼计算器的人比拼科研——而更有可能的是，当你一辈子醉心于解决某个问题的时候，往往会在某一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它被某一个显得无聊的幼儿给轻松解决了。”
“这一切的缘由只是因为你不是复合体认可的人类，而导致你通过不了人类资格的原因则是——”
云中紫没有继续说下去，林升已经完全明白了。
除了那些抱着保护类人想法的人类外，在云中紫口中的那些人看来，他们几十年来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甚至当十多亿类人被消灭后，复合体出现了一小波人类高速增长期后那种憎恶就变得更加庞大了。
“而那个真菌的研发者则是一位母亲——她是少有的在获得人类资格后进行了自然生育的人类，对于她的孩子，这个母亲甚至在那几百年里没有碰过科研。”
没人说的清那个孩子直到老死都无法获得人类资格是不是由于类人的存在，而说不清楚的问题才叫人害怕——一个将孩子从出生陪伴到死，在三百多年的时间里一直渴望孩子真正的变成一个“人”的母亲在听闻孩子的“畸形”仅仅是因为一只“猫”，甚至自己还“喂过”的猫咪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这个植物猎杀者就是那位母亲的杰作。”
林升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恍惚，他知道这种被卷积上了情感的事情是说不明白对错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的对与错呢？最后他只得叹了口气，决心将这一档子烂事抛在脑后。
好像看出来林升心中所背负的压力，云中紫拍了拍林升的肩：“别想那么多啦，这完全只是因为你过高的道德水准罢了，”自嘲式地笑了笑，云中紫接着说：“不过我喜欢你的也正是这一点。”
对于复合体的许多研究者来说，道德这种东西就是一张纸。而在道德伦理委员会研究出来人工道德规范之后，那些研究者就更没有心理压力了——如果感到不舒服，完全可以将心里道德水准相关程序调低一点嘛。
林升表示这件事简直击破了他的心理底线：“人工道德规范？那是什么鬼！”
云中紫挥挥手招来一块屏幕，他毫不在乎地说：“具体情景规定了到底何谓道徳。若拥有定义情景的能力，伦理道徳不过手中粘土，可以随意摆弄——这就是道德伦理委员会那帮家伙向复合体提供的道德算法。”
“呜啊啊啊啊！——”
云中紫说着说着突然爆发出来了嚎啕大哭，那哭声真的是歇斯底里惊天泣地，简直让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但下一秒他就止住眼泪，用一种笑嘻嘻地语气和林升讲话——如果不是他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林升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就是人工道德规范，只要我把思维程序应对周遭环境变化和情景地自我惩罚机制调低，那么见到尸体或者杀人就好像拍死一只蚊子一样。”
林升难以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他突然不怎么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备忘录助手了。并且在下一秒他就意识到复合体所给予的“自由”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法律的审判岂不是完全没有作用了？！”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标准——如果一个人类将他自己所有的行为都定义成符合道义的，那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更何况人工道德规范是有道德伦理委员会颁布的通行标准。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克莱尔终于从大厅前方台阶上的主控室里下来，在径直给了云中紫一拳让他恢复正常以后她解释道，“人类资格的筛选标准完全可以尽力避免这件事情，而如果做的太过火，道德伦理委员会会以收回信誉值的方式进行警告。”
“如果依旧不听劝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