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绍辉又低下了头。
“我说这些,不是想把你抛弃,而是给你一条退路。曾经我总喜欢说这个家就靠着你,说还要靠你养老。但现在我告诉你,你没义务赡养我。你自由了。”
“但是你放心,你的学费我还是会想办法帮你出的。”然而父亲的话还没说完,胡绍辉就回绝了。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解决的。”胡绍辉缓缓抬起头,目光正视父亲的眼睛,“这些年你和妈妈养着我,我才能活下来,你们在我眼中就是亲生父母。我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从现在开始,您不用给我钱了,您只需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父亲欣慰地拍了拍胡绍辉的肩膀,擦了擦眼角。
那天,胡绍辉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孤独地长大了。
夜里,胡绍辉收拾母亲的遗物,数量最多的则是她的日记本。在母亲截肢之后,没什么事可做,只好每天坐在桌前写日记。这一晃五年过去,写的日记本摞起来已经有她一人高了。胡绍辉捡了最近的日记,一页页的翻看,越看越害怕。
这写得满满的日记本,充斥着谩骂、诅咒和抑郁。她每天都说自己生不如死。父亲和奶奶的斥责、控制不了的食欲、饥饿、噩梦、贫穷、自卑……每一样都在摧残她的精神和肉体。但是胡绍辉看到的母亲永远是嘻嘻哈哈的,还要撅起嘴亲亲她的宝贝儿子,她写出来的日记怎么会如此黑暗呢?
他曾以为母亲是开心地离开的,这么想着,他心中也会好受一些,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胡绍辉继续翻,看到一篇日记时愣住了。标题叫做《儿子回家了》。
“我儿子今天回家了,穿得可漂亮了,他在读重点大学,家里人都说他争气。但是他一回来就不让我吃东西,我好饿啊,我也没办法啊。儿子长大了,也讲礼仪爱干净了,今天想亲他,他不愿意。但是也没什么,只要他平安,什么都好。我还给他求了一个黑佛玉佩,他不想戴。他肯定觉得我封建迷信,但是我还是为他好呀,我除了做这些还能做什么呢?我又赚不了钱,就是个废人。
曾经我看过一句话:久病床前无孝子,久贫家中无贤妻。这说的就是我啊,病久了,儿子也嫌弃我了。那个婆娘也说他儿子娶了我是倒了一辈子的霉运。唉。”
胡绍辉看到这里,有些喘不过气。他突然想到《乡愁》里有句话: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曾经他嫌弃母亲的一个吻,可现在他却吻不到了。
他感觉胸闷气短,最终来到三楼的天台上透气。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不幸总会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不能拥有正常的家庭和爱?为什么我的选择都是错误?
“为什么啊——”
在那个盛夏的夜里,天台上的少年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怒吼。那一声质问穿云裂石,让周遭的蝉鸣蛙叫全都停歇,世界陷入寂静。几秒钟后,动物的声音如瀑布般汹涌而来。
胡绍辉不知道,在天空几百米高的地方,一台美国出产的黑鹰隐形直升机正无声悬停着。李宇轩抱着黑猫坐在副驾驶位上,他头戴蓝色的分析眼镜,目光注视着天台上的胡绍辉。
“您看到想要的结果了吗?”黑猫伸了个懒腰,回头问李宇轩,甜美的女声带着十足的魅惑。
“很接近。”李宇轩嘴角轻轻上扬,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单人可以激发如此强大的念力波,就像是盖亚的手笔。”
“那样最好。”黑猫蹭了蹭李宇轩的手,继续问:“不过为什么一定要杀死胡绍辉的母亲呢?”
“因为只有仇恨和痛苦才能使一个人变强啊,也只有这时候,我们才能记录念力波的巅峰值。还记得《圣经》旧书第26章第25节吗?”
黑猫想了想,说道:“我又要使刀剑临到你们,报复你们背约的仇;聚集你们在各城内,降瘟疫在你们中间,也必将你们交在仇敌的手中。”
李宇轩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是啊,这就是仇恨的力量。”
说完后,李宇轩摘下分析镜,轻轻撕下了光滑的脸皮,贴上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又换上老花眼镜和正式的西装。
“该走了。”李宇轩说完,直升机缓缓离开。
与此同时,地下1200米深处,spa观星台内,最高行政官——十人审判组召开会议,商讨在中国湖北境内出现的超常念力波现象。最终决议是加强对复灵的监控和防护,派遣力量寻找念力不稳定源头。
胡绍辉发泄结束后,瘫软在床上。许久后,他打开手机,给苏瑶发了一条消息。
“我加入spa。”
取我性命,尚可原谅。
弑我至亲,必以命偿!